监狱铁门在身后关闭的声音像一记闷雷。陆铭站在台阶上,七月的阳光像熔化的玻璃浇在脸上,刺得他眯起眼睛。没有记者,没有闪光灯,只有空荡荡的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灰色面包车,车窗玻璃反射的阳光像无数细小的刀片。
他下意识摸了摸左手腕,那里的皮肤上还留着"7"字形伤疤的凸起。三个月的拘留生活像一场漫长的噩梦,而最可怕的部分是——他始终无法确定那些记忆是否真实。镜子里的人影、癫痫发作时的幻象、血液里检测出的纳米金属颗粒,所有这些都随着案件证据不足而被暂时搁置,就像一本写满疯狂呓语的书被粗暴地合上。
"陆教授。"
身后狱警的声音让他肩膀一颤。对方递来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被捕时的私人物品:钱包、手机、那枚内侧刻着"S.L 2022"的铂金袖扣。唯独少了婚戒。
"我妻子...沈静有来过吗?"
狱警摇摇头,递来一张对折的纸条:"她说把这个转交给你。"
纸条上是沈静熟悉的笔迹,但比平时潦草许多,像是匆忙中写下的:"我们需要时间。"没有落款,没有爱称,只有纸张边缘一个模糊的指纹,在阳光下泛着可疑的暗红色。
陆铭把纸条塞进衬衫口袋时,手指触到了另一个硬物——是那枚袖扣。金属表面冰凉的温度让他想起被捕那晚,林涛给他戴上手铐时警徽擦过他手腕的触感。当时雨下得很大,警车的蓝光在雨幕中扭曲成诡异的紫色,而林涛的眼神里除了职业性的警惕,还有某种他读不懂的东西。
马路对面的面包车突然发动了。陆铭眯起眼睛,隐约看见驾驶座上一个戴鸭舌帽的侧影,那人左耳垂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像是耳钉,又像是微型通讯器。车子缓缓驶过时,副驾驶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半张被阴影覆盖的脸。仅仅半秒钟的对视,陆铭的太阳穴就突突跳起来,那种熟悉的、被电流穿过大脑的感觉又来了。
"你还好吗?"
狱警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面包车已经消失在拐角,只留下一缕淡灰色的尾气在热浪中扭曲。陆铭摇摇头,拎着装有个人物品的塑料袋走下台阶。柏油路面蒸腾的热气让远处的景物像隔着一层流动的水,他恍惚看见二十年前圣心疗养院的铁门也是这样在热浪中扭曲变形,然后被火焰吞噬。
手机在纸袋里震动起来。屏幕显示是陌生号码,短信只有一行字:"时光褶皱书店,下午三点。"附件的图片让陆铭的呼吸停滞——那是父亲陆文渊的钢笔,笔帽上刻着"GLDS-7"的编号,正摆在一本《爱丽丝镜中奇遇》的封面上。
林涛把车停在监狱对面便利店的阴影里。望远镜的视野中,陆铭站在烈日下的身影单薄得像一张被晒褪色的老照片。三个月没见,这位曾经的心理学教授瘦得几乎脱形,衬衫领口松垮地挂着,露出锁骨处一道新鲜的结痂——形状像个倒置的"7"。
"目标已释放。"林涛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说道,眼睛却没离开望远镜,"没有接应人员。"
耳机里传来陈志刚的冷哼:"继续监视。如果他去找沈静..."
"明白。"林涛打断道,不想听队长说完那个显而易见的威胁。他的视线追随着陆铭走向公交站台的背影,注意到对方每走七步就会不自觉地摸一下左腕——这个新出现的强迫性动作在拘留期间的监控录像里出现过137次。
公交车驶来时扬起一片灰尘。林涛发动车子跟上,后视镜里自己的眼睛布满血丝。自从发现那个U盘里的监控视频,他已经连续两周没睡过整觉。视频最后定格的那帧画面——镜中年轻的陆文渊戴着沈静的婚戒——像烙印般刻在视网膜上,每次闭眼都会浮现。
"你确定要这么做?"秦越的声音突然从后座传来,吓得林涛差点踩下刹车。
"操!你怎么上来的?"
"后门没锁。"法医晃了晃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实时定位红点,"技术科刚破解了陆铭手机,那条短信是从松林路47号附近的基站发出的。"
林涛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又是那个该死的地址——圣心疗养院旧址,现在是一家叫"时光褶皱"的二手书店。三个月前的雨夜,他们就是在那里发现了陆文渊的"尸体",如果那具穿着现代风衣的腐尸真的能被称为尸体的话。
"局长已经下令结案了。"秦越压低声音,"所有证据都表明陆铭是被栽赃的,包括袖扣上的纤维和..."
"但没人解释得通为什么他血液里会有'镜面计划'的纳米材料。"林涛猛打方向盘拐进小巷,"也没人敢调查为什么沈静的精神病院记录显示她有两个不同的脑电波模式。"
公交车在前方路口停下。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林涛看见陆铭坐在角落位置,正对着手机皱眉。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被关在一个无形的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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