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锈蚀的铁门滴落,在积满枯叶的水洼里砸出一个个浑浊的漩涡。林涛抬头望向圣心疗养院斑驳的外墙,那些剥落的墙皮下渗出霉斑,像干涸的血迹蜿蜒而下。三层的哥特式建筑在暴雨中沉默矗立,尖顶刺破铅灰色的天空,破碎的彩绘玻璃窗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你确定要现在进去?"秦越撑着一把黑伞,伞骨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金丝眼镜蒙着水雾,镜片后的眼睛紧盯着疗养院大门上那把生锈的挂锁——锁芯处有新鲜划痕,在氧化层上形成刺眼的金属光泽。
林涛从口袋里掏出周小雅留下的平面图残片,雨水已经让纸上的墨迹晕染开来,但"7号治疗室"的标记依然清晰。"张薇死前最后查的就是这里。"他的手指在图纸上留下一道水痕,"而且有人比我们更着急——"他指向挂锁上的划痕,"这痕迹不超过24小时。"
秦越从公文包取出两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医用口罩和橡胶手套:"地下室可能有霉菌孢子。"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还有,你上次的PTSD评估报告——"
"我没事。"林涛打断他,从后腰掏出手电筒。金属外壳在他掌心留下一片湿冷的触感,像握着一块冰。三周前那个雨夜后,耳鸣和闪回症状确实越来越频繁,但此刻他更需要这种刺痛来保持清醒。
挂锁在液压钳下断裂的声响惊飞了屋顶的乌鸦。铁门推开时,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尖啸,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和腐木的气味扑面而来。林涛的手电光束刺入黑暗,照亮了大厅地面上厚厚的灰尘——几串新鲜的脚印蜿蜒通向楼梯间,其中一组鞋印的波浪纹与张薇案发现场外围采集到的部分吻合。
"至少三个人。"秦越蹲下身,用手机拍下鞋印,"这组42码的运动鞋应该是男性,但步距显示体重不超过60公斤。"他的指尖悬在另一组脚印上方,"而这组...奇怪,前掌压力分布像穿着高跟鞋,但鞋印却是平底的。"
林涛的光束追随着脚印来到楼梯口。台阶上的灰尘被搅动过,形成诡异的螺旋状图案,仿佛有人曾在此反复徘徊。当他踏上第一级台阶时,木质结构发出不祥的咯吱声,某种细小的硬物滚落到他脚边——一颗褪色的蓝色玻璃珠,内部封着暗红色杂质。
"1990年代常见的镇静剂胶囊。"秦越用镊子夹起玻璃珠对着光观察,"里面的红色应该是苯巴比妥,当年疗养院常用这种药..."他的话戛然而止。手电光照亮了楼梯转角处的墙壁,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歪斜的划痕,有些已经氧化发黑,有些则新鲜得能看见木屑的断层。
林涛走近那面墙。在无数道毫无规律的刻痕中,有三个字被反复雕刻、覆盖、再雕刻:"陆文渊"。最新的一处刻痕还残留着松木清香,刀法精准地沿着二十多年前的旧痕加深,像是某种病态的描红练习。
"有人定期来这里纪念——或者说诅咒。"秦越的呼吸在口罩下变得急促,"看这个。"他指向墙角一块松动的砖石,缝隙里露出纸张的边角。抽出来的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时的陆文渊穿着白大褂站在疗养院门口,身旁戴金丝眼镜的助手微微侧身,左眼下的泪痣在闪光灯下格外明显。照片背面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日期"1995.6.30"和"与杨振摄于7号治疗室启用前"。
"杨振?"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个名字在陆铭的档案里出现过——圣心疗养院的器械管理员,户籍显示1995年7月8日死于"实验室爆炸",恰好是陆文渊坠楼次日。但照片里这个人的眉眼轮廓,与监控中戴鸭舌帽的男子太过相似。
秦越突然按住林涛的手腕。在绝对的寂静中,楼上传来金属柜门缓缓打开的吱呀声,接着是液体滴落的回音。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向二楼移动。手电光束扫过走廊两侧的病房门,每扇门上的观察窗都被从内侧用报纸糊死,唯有尽头那间的窗口敞着,像一张黑洞洞的嘴。
7号治疗室的门牌斜挂在门框上。林涛推门的瞬间,一股刺鼻的酸腐味涌出,手电光照出房间中央那把固定在水泥地上的牙科椅——皮革约束带上布满可疑的深色污渍,头枕部位有数十道平行的抓痕。两面全身镜以精确的120度角摆放,构成一个能将影像无限反射的光学装置。
"镜像疗法实验场。"秦越的镜片反射着镜中套镜的诡异光路,"但标准疗法只需要一面镜子..."他的声音突然变调。在手电晃动的光束中,西侧镜面浮现出几行用透明胶带粘住的病历纸,纸张已经脆化,但字迹仍可辨认:
"7号病例观察日志第47天。受试者在β-12脑电波频率下产生显着人格解离,自称'镜中人'。当要求其书写姓名时,右手写'郑明'(本名),左手写'7号'。注射LSD-25后,左右手笔迹差异率从12%提升至79%,接近独立人格标准。建议进行第二阶段镜面融合。——杨振记录 199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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