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的安胎药熬到第三十副时,窗台上的兰草忽然枯了半盆。刘嬷嬷捧着药渣子哭红了眼,指腹在焦黑的草根上蹭了又蹭:“娘娘,这草…… 怕是中了咒!”
瑶珈的指尖抚过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传来微弱的悸动,像颗跃动的星火。她看着药渣里混着的几粒细小石子 —— 是从安胎药的药罐底倒出来的,棱角锋利,显然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想借着 “熬药不慎” 的由头,让她喝下带石子的药汁,伤了胎气。
“春桃,” 她将石子扔进锦盒,与那支银质安胎针放在一起,“去问问李太医,这兰草枯萎,是不是与药材有关。”
李太医的诊断来得比预想中沉重。他捧着药罐的手在发抖,罐底的焦痕里还留着些透明的结晶:“回娘娘,这药罐被人涂了层铅粉,加热后会渗入药汁,长期服用…… 会导致滑胎。”
瑶珈的心脏猛地一缩。铅粉无色无味,混在苦涩的药汁里根本察觉不出,比直接下毒更阴狠。她忽然想起昨日送药来的小太监,袖口沾着的锡箔碎片 —— 铅粉常与锡箔同存,定是他做的手脚。
“小石头,”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去查查那个小太监,看看他最近和谁走得近。”
不出半日,小石头就带回了消息。那小太监是兰贵人的远房侄子,禁足期间,竟借着送药的由头,与浣衣局的兰氏偷偷见过面。“兰氏给了他个金镯子,” 小石头的声音带着愤怒,“说只要能让娘娘‘意外’滑胎,就保他日后飞黄腾达。”
瑶珈捏着那枚金镯子,上面的 “纳兰” 二字刻得歪歪扭扭,与兰贵人送的银针如出一辙。她忽然笑了,眼角的泪却掉在镯子里,晕开细小的水渍:“把这镯子送到养心殿,告诉皇上,兰氏姑侄情深,不如让他们在禁足地团聚。”
康熙的旨意来得又快又狠:兰贵人被废为庶人,与那小太监一同发配宁古塔;兰氏被杖毙,尸体扔进乱葬岗。李德全带来的赏赐里,有个紫檀木药箱,里面的银质药具一应俱全,箱底刻着 “御用” 二字。
“皇上说,” 李德全的声音压得极低,“以后娘娘的药,都用这箱药具,让李太医亲自盯着煎,旁人不许碰。”
瑶珈抚摸着药箱的木纹,忽然明白康熙的用意。这既是保护,也是警告 —— 他能护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后宫的风浪,终究要靠她自己扛。
德妃的慰问在午后抵达,是个暖手炉,铜质的炉身上刻着缠枝莲,里面烧着的银丝炭,无烟无味,最适合孕妇使用。随炉送来的纸条上,只有 “寒邪易侵,谨守” 四个字,笔迹比往日更显凝重。
瑶珈将暖手炉放在膝头,暖意透过衣料渗进肌肤。这暖炉哪是取暖用的,分明是在提醒她,铅粉之事怕是不止兰氏一脉,八阿哥的余党在暗处窥伺,稍有不慎就会中招。她让春桃取来些关外的人参,用锦盒装好送去永和宫:“替我谢谢德妃姐姐,这参是家父刚派人送来的,或许对四阿哥的身子有好处。”
然而风波并未就此平息。三日后的清晨,淑嫔的小禄子慌慌张张地跑来,怀里揣着包晒干的山楂:“我家主子说,这是她在御花园捡到的,有人偷偷放在娘娘常去的亭子里,说是‘开胃’,可这东西…… 孕妇不能多吃啊!”
山楂能活血,多吃易引发宫缩。瑶珈看着那包山楂,颗颗饱满,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她忽然想起昨日在御花园,曾见太后身边的嬷嬷,在那亭子里停留过片刻,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捡起时帕角沾着些红色的碎渣。
“替我谢谢淑嫔妹妹,” 瑶珈将山楂扔进炭火盆,火苗舔舐着果实的声响像串爆裂的珠子,“让她放心,本宫会多加留意。”
慈宁宫的懿旨随即送到,太后赏了桌 “安胎宴”,菜式丰富,却多是螃蟹、薏米等寒性食物。送旨的嬷嬷笑得眼角堆成了褶子:“太后说,娘娘怀着龙裔辛苦,该补补身子,这些都是上好的补品。”
瑶珈的指尖在螃蟹的壳上轻轻一划,甲壳的寒凉透过指尖渗进心底。这哪是补身子,分明是在试探她的底线,看她敢不敢违逆太后的旨意。她忽然想起那支刻着 “荣” 字的玉如意,太后的心思,比这螃蟹的壳还要硬。
“替我谢太后恩典,”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只是臣妾近日肠胃不适,怕是无福消受这些珍品。不如让御膳房的师傅,把这些食材做成汤羹,分给各宫的姐妹,也算替太后广施恩德。”
嬷嬷的脸色僵了僵,却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去时,裙角扫过门槛的声响,像道无声的嘲讽。
傍晚时分,后宫忽然传出流言,说婉妃怀的不是龙裔,而是 “妖胎”,因为她连日来 “面色发青,举止怪异”。小石头查来查去,发现流言是从八阿哥的旧部嘴里传出来的,他们还说,若是 “妖胎” 降生,大清就会有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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