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阁的琉璃瓦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金光,苏晚棠对着铜镜簪上太后赏赐的银蝶钗,冰凉的金属贴着鬓角,恍若昨夜未散的寒意。自从搬离杂役房,她才真正看清掖庭光鲜外表下翻涌的暗潮,那些藏在锦绣华服与巧笑嫣然背后的算计,远比柳如烟的刁难更为致命。
“苏妹妹这是要去尚宫局?” 珠帘轻响,同屋的礼部侍郎之女周婉柔款步而入。她身着藕荷色织锦襦裙,腕间金丝缠枝镯随着动作发出悦耳声响,看似无意地挡住苏晚棠去路,“听说太后寿礼的屏风,妹妹一人独揽绣工?”
苏晚棠福身行礼,余光瞥见周婉柔袖中若隐若现的帕角 —— 正是前日自己在礼仪课上遗落的。“不过是太后错爱,婉柔姐姐针法精妙,若肯指点,晚棠求之不得。”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掖庭里早有传言,这位周家小姐表面亲和,实则最善借刀杀人。
尚宫局内,绣娘们的银针穿梭如飞,空气中浮动着苏合香与丝线交织的气息。苏晚棠刚展开《松鹤延年》的绢布,便听见角落里传来窃窃私语。
“寒门出身也敢攀高枝,指不定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听说她在选秀时顶撞皇后,这种人迟早要栽跟头...”
绣绷突然剧烈晃动,苏晚棠低头,发现裙摆不知何时被泼上了墨汁。抬头望去,柳如烟倚在门框上,手中的胭脂盒还滴着黑水:“哟,这可真是不巧,妹妹的新衣怕是要糟蹋了。”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们掩嘴而笑,笑声如尖刺般扎进苏晚棠耳中。
沈秀女及时赶来,将自己的披风披在苏晚棠肩上:“柳姑娘未免太过分了!”
“过分?” 柳如烟挑眉,从袖中掏出张字条甩在桌上,“不过是替天行道。你们看看,这是从苏晚棠房里搜出来的!”
泛黄的宣纸上字迹潦草:“今夜子时,掖庭角门...”
“私通外臣可是死罪!” 周婉柔惊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苏晚棠的指尖掐进掌心,她认得这是秋菊的笔迹。昨夜秋菊哭着求她帮忙,说家里传来消息,弟弟病重需要银子抓药。当时她忙着绣屏风,随手写了张字条让秋菊交给宫外的阿梨。却不想,这竟成了别人构陷她的把柄。
“各位姐姐明鉴,” 苏晚棠举起字条,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这字迹歪歪扭扭,岂是能绣出精细屏风之人所为?况且...” 她展开字条背面,露出半块模糊的桂花糕渍,“昨夜我在房内赶工,秋菊妹妹帮忙研磨,不慎将糕点掉在纸上。若有人不信,大可去杂役房询问。”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没想到苏晚棠竟留了后手。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尚宫局的掌事姑姑匆匆赶来:“都闹什么!太后要来看寿礼进度,还不速速归位!”
众人慌忙回到绣架前,苏晚棠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银针。指尖刚触到丝线,却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 —— 不知何时,绣针上竟抹了辣椒水。她死死咬住下唇,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绝不能在众人面前示弱。
暮色四合时,苏晚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西厢阁。还未进门,便听见屋内传来嬉笑声。透过窗纸,她看见周婉柔正将一锭银子塞给同屋的秀女:“明日礼仪课上,如此这般...”
“原来姐姐们在密谋大事?” 苏晚棠推门而入,烛火映照出她苍白却镇定的脸,“不知可否也算晚棠一份?”
周婉柔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没想到苏晚棠会突然出现。“妹妹说的哪里话,不过是闲聊罢了。” 她迅速将银子藏入袖中,“倒是妹妹,今日在尚宫局出尽风头,可别忘了姐妹们。”
苏晚棠走到铜镜前,缓缓取下银蝶钗:“晚棠出身低微,能有今日全靠太后恩典。若姐姐们不嫌弃,明日我便将绣《松鹤延年》的心得整理成册,供大家参考。”
这话一出,屋内气氛骤然变化。原本冷眼旁观的秀女们眼中露出几分动容,就连周婉柔也愣了愣。在这掖庭里,人人都藏着私心,却鲜少有人愿意分享自己的本事。
深夜,苏晚棠坐在窗前,借着月光整理绣谱。突然,窗外传来窸窸窣的响动。她警惕地吹灭蜡烛,却见一只信鸽扑棱棱落在窗台上,脚上绑着的布条隐约透出熟悉的字迹 —— 是阿梨!
展开布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端王近日将巡视掖庭,小心柳如烟。”
苏晚棠攥紧布条,心跳陡然加快。她想起选秀那日阿梨说过的话,端王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而柳如烟背后的鸿胪寺卿,正是太子一党的人。看来,这掖庭里的争斗,早已和前朝的风云变幻纠缠在一起。
次日清晨,掖庭上下突然忙碌起来。徐嬷嬷扯着嗓子喊道:“都打起精神!端王殿下今日要来查看秀女学习成果!”
秀女们纷纷精心打扮,柳如烟更是换上了一袭大红色织金襦裙,头戴九凤衔珠钗,在人群中格外耀眼。苏晚棠却选择了素色襦裙,只在鬓边别了朵新鲜的白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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