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管会内部保卫处那间带着铁窗的审讯室,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沉重的压抑。
赵科长,这位经历过战火考验的老战士,此刻脸色铁青得像一块生锈的铁板。他听着属下的汇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科长,保密局旧址档案室…昨夜因电路老化引发火灾,火势虽被及时扑灭,但底层区域…特别是您指定要重点保护的那个区域…烧得最厉害。
那个加厚的保险柜…被烧得完全变形,里面的东西…全都成了灰烬和焦炭。” 汇报的战士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和困惑。
“砰!” 赵科长一拳狠狠砸在硬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嗡嗡作响。
那份可能彻底解开何雨昂身份之谜、证明他是“深瞳”而非“冷锋”的关键证据,竟然在触手可及的关头,化为了乌有!
是巧合?是意外?还是潜伏在暗处的敌人,在绝望中发动的最后一击?他猛地抬起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射向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何雨昂。
何雨昂的表情,依旧如同冻结的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只是,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最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了然光芒,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甚至…期待之中。
刘庆仁那条老狐狸,果然不会把如此致命的把柄轻易留给新政权。那份名单,或者说证明名单真伪的关键,本身就是一颗设计精巧的延时炸弹,或者连接着某个潜伏者垂死挣扎的神经。
这场“意外”的火灾,与其说是毁灭证据,不如说是验证了名单的真实性和其背后网络的深度。
“何雨昂,” 赵科长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带着沉重的失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你所说的那份能证明你身份的关键证据,没了。烧得干干净净。” 他紧紧盯着何雨昂的脸,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破绽
“现在,你拿什么来证明你是‘深瞳’,而不是‘冷锋’?”
“陈山河同志。” 何雨昂的回答简洁有力,没有任何多余的辩解。
“我们试过了所有能想到的渠道!动用了最高级别的通讯请求!”
赵科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陈山河同志已经随主力部队南下,正在参与决定性的重要战役!战场瞬息万变,通讯线路时断时续,战区指挥所回复,短期内根本无法建立稳定联系!我们无法核实你的身份!”
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让最直接的证明变得遥不可及。
局面,彻底陷入了僵局。何雨昂的身份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危险的问号——
他亲口承认自己是代号“冷锋”的国民党高级特工,承认持有过那份致命的潜伏名单,却又言之凿凿地宣称自己是打入敌营核心的红色特工“深瞳”。
然而,唯一能直接为他作证的战友陈山河远在烽火连天的南方,而那份理论上能佐证他“深瞳”行动轨迹和成果的物证,又化为了灰烬。他站在了信任与怀疑的悬崖边缘。
按照严格的审查程序,在身份存疑、且有明确举报指向“国民党特务”的情况下,何雨昂必须继续被关押,接受隔离审查。
然而,赵科长和他的直属上级——军管会经济部副主任李正清,这两位经历过残酷斗争、深知人才宝贵的老革命,在处理此案时,展现出了超越常规的实事求是精神和务实态度。
他们没有急于定性,而是调阅了所有能搜集到的、关于何雨昂过往的公开档案、内部记录以及相关人员的回忆,包括一些被俘或起义的原国民党中下层人员的零星供述:
上海金融风暴(1948):
档案清晰地显示,何雨昂以雷霆手段主导了对上海犹太投机资本和买办集团的毁灭性打击。
他精准地锁定了几个操控市场、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的核心集团,查封、冻结了大量非法资产和黄金外汇。
行动虽然激烈甚至血腥,但其目标明确指向的是当时国民政府内部的金融蛀虫和外国资本的代理人。
尤为关键的是,在整理这些旧档案时,发现了一份由已撤离上海的地下党负责人“老周”留下的、语焉不详却极具分量的记录:
“…‘深瞳’于金融风暴前夕,曾通过秘密渠道示警,指出敌特可能利用金融动荡清洗我潜伏人员及同情者集会点…我方据此调整部署,避免重大损失…”
这份记录,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石子,在赵科长和李副主任心中激起了涟漪。
广州金融博弈:
记录表明,何雨昂利用其“财政部金融特派员”的身份,在广州与实力雄厚的英资银行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金融博弈。
他巧妙地利用国民政府崩溃前夕的混乱局面,以强硬手腕迫使英资银行在汇兑和信贷政策上做出重大让步,为几家濒临破产的华资银行赢得了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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