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里的寒气顺着领口往秦千风脖子里钻。
他倚着冰壁,喉咙里还残留着固元丹的苦,林婉儿的手却始终攥着他,像团不化的暖玉。
青鸢蹲在另一边,古卷摊在膝头,火光映得她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那是方才林婉儿用银针挑开的火折子,微弱的光在雪洞里明明灭灭。
"净火池。"青鸢突然开口,指尖重重按在古卷那页断碑图上,"九黎遗迹的标记,和寒无咎的玉佩纹路吻合。"她抬头时,冰晶在发梢簌簌坠落,"我母亲当年随北境军团巡查,最后一次家书里提过'归葬之地'。"
秦千风摸了摸左眼,那里还残留着灼烧后的酸麻。
他想起寒无咎断气前渗血的笑,想起黑焰在灵海里翻涌时,总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喊"回来"。
林婉儿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像是在问他是否撑得住。
他回握她,喉结动了动:"去。"
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下的雪盖住。
三人裹紧斗篷,青鸢在前用冰刃劈开拦路的冰棱,林婉儿落在最后,药囊里的药材撞出细碎的响。
秦千风走在中间,每一步都能感觉到左眼里的黑焰在蛰伏,像被线牵着的兽。
"到了。"青鸢突然停住。
秦千风抬头,只见一座冰雕般的遗迹从雪雾里显出身形。
入口处的石拱爬满冰花,被林婉儿用暖玉灯一照,四个古字缓缓浮出——"旧神归葬"。
林婉儿凑近壁画,指尖刚触到石壁就缩回。"这些纹路..."她又轻轻按上去,"是活的。"
秦千风凑过去。
壁画上的战士正举着长矛,矛头却不是指向天空,而是往下,扎进某种蜷伏的黑影。
黑影的触须缠上战士的脚踝,血珠顺着矛杆往下淌,在壁画边缘汇成文殊状的纹路。
"他们在镇压。"林婉儿指尖顺着血痕移动,"不是封印神明,是困住某种想挣脱的东西。"她转头看青鸢,"和你母亲手札里说的'封魂阵',会不会有关?"
青鸢没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遗迹中央的祭坛上,那里有个菱形凹槽,和她颈间挂着的玉佩形状分毫不差。
那是母亲咽气前塞进她手心的,当时血浸透了丝帕,只来得及说"去归葬地"。
"婉儿,护着千风。"青鸢解下玉佩的手在抖。
她跪上祭坛时,冰屑从裙角簌簌掉落,"如果这是陷阱..."
"没有如果。"秦千风按住她肩膀。
他能感觉到她肩骨硌得他手掌生疼,"要陷,我们一起陷。"
玉佩刚插进凹槽,蓝光就像活物般窜起来。
祭坛地面发出闷响,裂开蛛网似的纹路,露出向下的阶梯。
冷风裹着铁锈味涌上来,林婉儿的暖玉灯照进去,只见阶梯尽头悬浮着个青铜石匣,表面刻满和壁画上一样的血纹。
"母亲从未提过这里。"青鸢的声音发哑。
她扶着阶梯往下走,每一步都很慢,像在丈量和母亲的距离。
石匣在她靠近时自动打开。
青鸢的指尖刚碰到手札,眼泪就砸在泛黄的纸上。"阿鸢,当你看到这封信..."她念出声,喉结上下滚动,"说明我已经无法阻止那场浩劫。"
秦千风凑过去。
手札的字迹很熟——他曾在青鸢的妆匣里见过她临摹的小楷,每笔都像母亲的影子。
信里夹着半块碎玉,和祭坛上的凹槽严丝合缝。
再往下,他看见"封魂九曜阵初始版"几个字,血一样刺目。
"她参与了封印。"青鸢突然笑了,笑声撞在石壁上碎成几截,"我从小听她说'神在看着我们',原来她自己就是执刀的人。"她抓起石匣里的旧神遗志残片,"这就是你们要的真相?"
秦千风接过残片。
残片上的文字在他掌心发烫,像要烧穿皮肤钻进骨头里。"逆命之火..."他念出声,左眼突然灼痛,"强行剥离神格,封印轮回..."
林婉儿的手按在他后颈。
她总能在他失控前找到那个穴位,按得恰到好处。"千风?"她的声音带着颤,"你的眼睛..."
秦千风没回答。
他盯着残片上的火焰纹路,和体内翻涌的黑焰重叠成一片。
寒无咎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越挣扎越合'大人'的意。"
石匣突然剧烈震动。
三人同时后退。
青铜表面的血纹亮得刺眼,一道虚影从中升起,轮廓像被揉皱的纸,声音却清晰得像在耳边:"你以为你是来终结这一切的..."
青鸢攥紧手札的指节发白。
她想退,却撞在秦千风身上。
秦千风能感觉到她后背在抖,可他自己的灵海正掀起惊涛,左眼的黑焰烧穿了最后一层屏障——他看见虚影背后有团更暗的影子,正隔着石匣盯着他。
"...其实,"虚影的声音压得更低,像从地底挤出来的,"你只是新循环的开始。"
石匣"轰"地闭合。
青鸢的手札飘落在地。
林婉儿弯腰去捡,却被秦千风抢先一步。
他盯着手札最后一行字——"若见逆火,速离",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洞外的风雪又大了。
秦千风摸了摸左眼。
这次黑焰没退,反而顺着血管往心口钻。
他望着青鸢泛红的眼尾,望着林婉儿担忧的眉峰,突然想起前晚山梁上的月光。
那时他以为只要变强就能掌控命运,现在才明白——
有些火,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在他身体里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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