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轨在车轮下发出沉重而单调的呻吟,窗外是无垠的黑土地,覆盖着尚未完全消融的残雪,在黎明前最深的墨蓝里,显出一种荒凉而沉默的辽阔。蒸汽机车头喷吐着浓白的烟柱,如同巨兽在寒夜中喘息。这是一列代号“丰碑”的特别专列,没有乘客,只有一节节密封加固的车厢,在黎明前刺骨的寒气中,朝着东北平原深处一座代号“北仓”的战略储备库疾驰。
林阳靠坐在冰冷的硬座上,军用大衣的领子高高竖起,隔绝着车厢缝隙里钻进来的寒气。他闭着眼,意识却无比清醒,沉入脑海深处那片浩瀚的星图——“天眼”系统无声运转,覆盖全国的监控节点如同亿万星辰,将一幅幅无声的画面传递到他的意识深处。
他“看”到南方某个城市边缘的供销社门口,天还未亮透,几条模糊的人影已在寒风中搓着手,跺着脚,焦急地徘徊。门板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灯光,那是内部人员在清点所剩无几的粮票和空了大半的米缸面柜。
“看”到西北一个建设兵团驻地的大食堂,早餐稀薄的玉米糊糊冒着微弱的热气,排在长队里的汉子们,眼神下意识地瞟向食堂角落堆着的、日益减少的杂粮口袋,沉默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看”到西南山区一个小县城逼仄的黑市角落,几张警惕而贪婪的脸凑在一起,手指在袖筒里飞快地比划着令人心惊肉跳的黑市粮价数字……
无声的饥饿,如同蛰伏的巨兽,在共和国的肌体深处蠢蠢欲动。这些被“天眼”捕捉到的、散落如尘的碎片,汇聚成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在林阳的心头,比西伯利亚的寒流更刺骨。
“呜——!”
汽笛长鸣,撕破了平原的寂静。列车缓缓减速,最终停靠在一条深入山腹的专用支线尽头。巨大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洞库大门在低沉的电机声中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幽深、冰冷、弥漫着陈旧谷物和铁锈气息的巨大空间。库内灯火通明,却更衬出那令人心悸的空旷——巨大的穹顶下,只有寥寥几堆覆盖着篷布、显得渺小而孤零零的储备粮,大片大片的水泥地面裸露着,如同饥饿张开的巨口。
早已等候在站台的“磐石”卫勤支队指挥官赵铁柱,一个肩宽背阔、脸庞被北风吹得黝黑发亮的汉子,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他身后跟着一队同样精悍、穿着厚实棉军装的战士,眼神锐利如鹰。
“林阳同志!”赵铁柱的声音如同铁锤砸在冻土上,干脆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北仓,一级战备储备库!库容九万五千立方米!现有储备……”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不足设计容量的百分之十!按‘丰碑’计划,这里是首批接收点之一!请指示!”
寒风卷着雪沫,从敞开的洞库大门灌入,吹得林阳的大衣下摆猎猎作响。他抬头,目光扫过这空旷得令人心头发紧的巨大空间,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金属和尘封的气息。赵铁柱汇报的数字,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百分之十……这巨大的空腔,如同无数家庭空瘪的粮袋,无声地呐喊着。
林阳深吸一口气,那凛冽的空气似乎将心头最后一丝犹豫也冻结、驱散。他迈开脚步,踏着冰冷的水泥地面,一步一步走向洞库的最中央。沉重的军靴叩击声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赵铁柱和一队“磐石”战士紧随其后,脚步声汇成一股坚定而沉默的洪流。
走到中央位置站定,林阳停下脚步。他转过身,面对着空旷的穹顶和四周肃立的军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专注。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一点极其细微、却璀璨夺目的幽蓝色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在寒夜中凝聚的一点星火。
嗡——!
一股无形的、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信息洪流,瞬间以林阳的指尖为桥梁,汹涌而出!那幽蓝的光芒骤然暴涨,化作一道柔和却磅礴的光柱,直冲洞库那高达数十米的穹顶!光柱在接触到冰冷的混凝土穹顶的刹那,如同水波般无声地荡漾开来,瞬间覆盖了视线所及的整个巨大空间!
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质感。在这柔和的光晕中,奇迹发生了!
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没有机械运转的噪音。只有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沙沙”声,如同亿万颗饱满的谷粒同时倾泻而下,汇聚成一片沉甸甸的、令人心潮澎湃的海洋之音!
光芒所及之处,空间无声地扭曲、波动!紧接着,无数巨大的、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编织袋凭空具现!如同凭空生长出的、坚实无比的山脉!雪白的面粉袋!米黄色的粳米袋!印着清晰标识的油桶!成箱成箱的盐袋、酱油瓶、醋瓶……如同拥有生命般,一层层、一片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迅速填满脚下冰冷的空地,然后向着四周、向着高处疯狂蔓延!
金黄的东北黄豆袋、深红的赤豆袋、翠绿的绿豆袋,如同点缀其间的宝石。澄澈透明的压榨大豆油,盛装在巨大的蓝色塑料桶里,桶壁上凝结着因温差而产生的细密水珠。加碘精制盐的厚纸袋、酿造酱油和醋的棕色玻璃瓶,在柔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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