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崭新工装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了林家村灰暗的底色。胸前的深红色工作证,更是灼烧着每一个围观村民的眼球。羡慕、嫉妒、茫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饥饿和绝望的底色上扭曲翻滚,酝酿着无声的风暴。
就在林阳的脚刚刚踩上自行车脚踏板,车轮将动未动之际,一个尖利、充满怨毒和煽动性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猛地撕裂了嗡嗡的议论声:
“站住!”
人群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齐刷刷地分开一条缝隙。
王癞子!
他不知何时挤到了人群最前面,那张蜡黄浮肿的脸因激动和恶毒而扭曲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阳胸前的红本子,又扫过他自行车后座那个小小的铺盖卷,最后定格在林阳脸上,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
“林阳!”王癞子声音拔得极高,带着一种刻意要所有人都听见的尖锐,“大伙儿都在这儿看着呢!你倒是说说清楚!你这身皮(指着工装),你胸口那红本本(指着工作证),还有…还有前些日子你三舅王援朝背你妹子走的时候,那鼓鼓囊囊的包袱…里头都是啥?!”
他猛地转向周围的村民,挥舞着干瘦的手臂,唾沫星子横飞:“乡亲们!都醒醒吧!别被这身新皮唬住了!他爹娘死了才几天?他妹子病得快咽气了!他家穷得耗子都不生!他哪来的钱?哪来的门路?!县机械厂的工人名额!那是金子做的!那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弄到的?!”
他喘着粗气,脸上浮起病态的潮红,声音更加亢奋,如同发现了惊天秘密:“这不合规矩!这不对劲!他林阳!肯定是走了歪门邪道!指不定是偷了哪个大户!或是投机倒把,搞了资本主义尾巴那一套!那包袱里的东西,来路不明!这工人的名额,也肯定来路不正!咱们林家村清清白白,可不能让这种不清不楚的人坏了名声!得查!必须查清楚!”
“资本主义尾巴”五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这个年代,这是足以将人拖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的重罪指控!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王癞子说的…有点道理啊…”
“是啊,他家穷成那样,咋突然就…”
“那工人名额…真金白银都买不到吧?”
“难道真…真有问题?”
窃窃私语声陡然变得尖锐、怀疑,无数道目光重新聚焦在林阳身上,不再是单纯的羡慕,而是充满了审视、疑虑甚至恐惧。王癞子看着周围人被他煽动起来的反应,那张浮肿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死死盯着林阳,等着看他惊慌失措、百口莫辩的样子。
林阳停下了踩脚踏板的动作。他单脚支地,稳住自行车,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王癞子期待的惊慌,也没有被污蔑的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他看着王癞子那张因得意和恶毒而扭曲的脸,如同看着一滩令人作呕的污物。
“王癞子,”林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查我?我的工作,已经说过了,是国家给的,是组织审查过的!轮得到你在这里满嘴喷粪,污蔑工人阶级?” 他特意加重了“工人阶级”四个字,手指点了点胸前那深红的工作证。
“你!”王癞子被林阳那冰冷的眼神和直接的回怼噎了一下,随即更加恼羞成怒,“你少拿大帽子压人!说!你那东西哪来的?!说不清楚,就是有问题!乡亲们!不能让他就这么蒙混过去!他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脚!是资本主义的毒苗!”
气氛陡然紧张,怀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潮水,似乎要将林阳淹没。王癞子如同得胜的斗鸡,梗着脖子,准备发起更恶毒的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人群外炸响:
“王癞子!我操你祖宗!!”
人群被一股巨力粗暴地分开!
王援朝!
他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像一堵墙般冲了进来!他显然是得了信儿,一路狂奔过来的,额头上青筋暴跳,汗水混着尘土往下淌。他身后,跟着同样脸色铁青、眼神如刀的王建国!两位舅舅像两尊护崽的怒目金刚,瞬间挡在了林阳身前!
王援朝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直直地就朝王癞子那张令人憎恶的脸扇了过去!王癞子吓得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人群里缩。王援朝的手掌落空,重重拍在旁边一截土墙上,震得墙皮簌簌掉落!
“王癞子!你这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烂货!”王援朝指着缩在人群后的王癞子,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咆哮,“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外甥林阳!是县机械厂正儿八经的工人!是国家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红口白牙污蔑工人阶级?!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想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是吧?!”
王建国上前一步,他虽然不如三弟壮硕,但那股在粮站扛大包历练出的沉稳和此刻眼神里的寒光,更具压迫感。他没有咆哮,声音低沉却如同闷锤,砸在每一个村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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