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的三色帆在冰谷的罡风中泛着青光的冰岩擦过,帆面上的星芒纹路正一点点吸收着周围的寒气,在边缘织出层薄薄的冰壳,冰壳里冻着的星尘像无数细小的钻石,在魂归树的青光中闪闪发亮。陆长生将祖父的星图铺在甲板上,图上标注的魂归树位置正泛着柔和的绿光,与归墟石里透出的红光相互映照,在布面上洇出片温润的光晕,像极了昆仑墟春日解冻的溪流。
“终于到了。” 他伸手触碰船舷上凝结的冰花,冰花在掌心化作道青光,顺着手臂钻进归墟石。石头里的红光突然大涨,映出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她正蹲在药田边采摘野菊花,指尖掐断花茎的力度,与此刻陆长生攥紧星图的力道惊人地相似,花瓣飘落的轨迹,在泥土上画出的弧线,竟与魂归树的树冠轮廓完全重合。
冰谷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冰层下传来细碎的 “叮咚” 声。陆长生踩着玄冰鱼丝编织的防滑鞋,每一步落下都能听到冰层下的回响,像踩在巨大的编钟上。他弯腰查看冰层,发现里面冻着无数透明的铃铛,每个铃铛里都裹着缕魂灵,魂灵的形状与昆仑墟的村民隐隐相似,见到归墟石的红光,纷纷在铃铛里躁动起来,发出的声响汇聚成首古老的歌谣,歌词里反复吟唱着 “魂归其根,土育其灵” 八个字。
“这些都是等待归位的魂灵。” 陆长生从行囊里取出母亲留下的陶罐,罐口的泥封上印着的 “土” 字在青光中微微发亮。他小心地撬开泥封,里面的灶心土散出淡淡的烟火气,混着野菊的清香,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她总是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用围裙擦手,围裙上沾着的面粉被蒸汽熏得发白,与归墟石里母亲擦灶台的动作渐渐重叠。
魂归树的树干需要十个人才能合抱,树皮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纹路,纹路里嵌着无数细小的冰晶,冰晶反射的光线在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树干上挂着的七个铃铛,每个都有陶瓮大小,铃铛的表面刻着陆氏先祖的名字,其中六个铃铛里已经填满了魂灵,发出的声响各不相同,有的像祠堂的铜钟,有的像药田的水壶,还有的像张婶剁肉馅的菜刀声,唯独最顶端的那只铃铛还空着,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
“就是这里了。” 陆长生按照母亲虚影的指引,将三脉泉的活水倒进陶罐,与灶心土慢慢调和。泥土遇水渐渐变得湿润,散出的热气在寒空中凝成白色的雾气,雾气里浮现出母亲揉面的身影:她正往面团里掺灶心土,掌心的温度将面粉烘得微微发烫,“掺点土气才瓷实,就像做人,得有根。”
调和好的灶心土呈现出温润的褐色,像块被水浸湿的琥珀。陆长生捧着陶罐走到魂归树的根部,发现那里有个天然的树洞,树洞的形状与陶罐完美契合,洞壁上刻着行细密的字:“陆氏血脉,以土为引,魂归树中,生生不息。” 他将灶心土轻轻填入树洞,泥土刚触到洞底,整个冰谷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魂归树的根须从冰层下钻出,像无数只手臂将树洞紧紧抱住,根须上的星纹与归墟石的红光相互呼应,在地面上织出个巨大的阵法。
“该滴血了。” 陆长生用开天斧的斧尖轻轻划破指尖,三滴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灶心土上。血珠渗入泥土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道青红交织的光流冲天而起,光流中浮现出陆氏列祖列宗的身影,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依次走进对应的铃铛,每个铃铛被填满的瞬间,都会发出声悠长的回响,像在回应着某种古老的契约。
归墟石在光流中腾空而起,红光化作道细线钻进最顶端的空铃铛。铃铛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发出的声响震得冰谷的冰层纷纷碎裂,碎冰在空中凝成母亲的虚影:她穿着那件熟悉的粗布衣裳,鬓角别着朵野菊花,正对着陆长生微笑,笑容里的温暖,与记忆中无数个清晨母亲递给他热粥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长生。” 母亲的声音清晰而温暖,带着熟悉的烟火气,“娘终于能回家了。” 她的身影在红光中渐渐变得凝实,脚下的冰层突然冒出金色的根须,将她轻轻托起,送向最顶端的铃铛。根须上的星纹与母亲衣襟上的野菊图案相互交织,在空气中织出片金色的光网,网眼间渗出的光粒落在陆长生的掌心,化作颗小小的种子,种子上的纹路与魂归树的根须纹路完全相同。
陆长生握紧种子,眼眶突然湿润了。他看着母亲的身影完全融入铃铛,铃铛发出的声响与其他六个铃铛完美和谐,七道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冰谷中回荡,形成道坚不可摧的音波,将试图靠近的混沌气团震成了漫天冰屑。冰屑落地的瞬间,竟长出株株嫩绿的草芽,草芽上的星纹与昆仑墟的星壤草一模一样,在寒风中顽强地生长。
“原来这才是魂归树的真正力量。” 陆长生恍然大悟,他想起祖父手稿里的话:“魂归树非树,乃陆氏血脉凝聚之灵,以故土之气养之,方能生生不息。” 他将掌心的种子埋进灶心土,种子落地的刹那,周围的冰层突然裂开无数道缝隙,昆仑墟的地脉之气顺着缝隙喷涌而出,与魂归树的根须交织在一起,在冰谷中织出片巨大的光网,网眼间渗出的光粒落在陆长生的身上,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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