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二年六月廿三,应天府西山。
夕阳把山路染成金红色,周南拽着岳云的胳膊往山下跑,腰间的“民心玉”撞在腿骨上,疼得她直咧嘴。岳云却笑了:“急什么?义社的人又不是三岁娃。”
“谁急了?”周南放慢脚步,望着山坳里冒起的黑烟,“那是他们烧粮道的火。”
山脚下,二十几个穿粗布衫的汉子正往路上搬石头。为首的老汉叼着旱烟,用烟杆指着西边:“金狗的运粮队要从这儿过,咱们把石头滚下去,他们的马腿也得断!”
“老周头!”周南认出那是义社的“铁算盘”,“不是说等月亮出来再动手?”
“等个屁!”铁算盘把烟杆往地上一磕,“俺看见金军的旗子了——在东边山梁上,估摸着半个时辰就到!”他冲身后喊,“柱子!把火药包搬到路口!二愣子!去河边砍竹子,扎成绊马索!”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几个小伙子扛着麻袋往路口跑,麻袋里鼓鼓囊囊的,露出半截火药引线;几个妇人蹲在地上搓麻绳,麻绳上沾着泥,却捆得结实。
“周姑娘!”柱子扛着个圆滚滚的东西过来,“这是俺们用泥捏的‘铁疙瘩’,搁在石头后面——金狗的马见了,准得往石头上撞!”
周南接过“铁疙瘩”,表面还沾着新鲜的泥,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火药味。她转头对岳云:“将军,这是义社的新花样。”
岳云摸了摸“铁疙瘩”,点头:“巧劲儿。金狗的骑兵冲过来,马腿被石头绊住,再挨上这火药包……”他拍了拍腰间的沥泉枪,“咱们在山顶放冷箭,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同日申时三刻,东边山梁。
金军的旗子出现在山梁上,足有三十多个骑兵,为首的将领穿着锁子甲,腰间挂着狼首刀,正是金兀术麾下的“铁鹰”哈尔巴。
“前方有埋伏!”副将指着山坳里的黑烟,“那烟不对,像是烧粮草的。”
哈尔巴眯起眼。他看见山路上横七竖八的石头,还有几个农夫模样的人在搬东西——可那搬东西的动作太整齐,像是训练过的士兵。
“放箭!”他抽出狼首刀,“冲过去,烧了他们的粮道!”
骑兵们策马冲下山坡。马蹄声震得山石松动,几块碎石滚下来,砸在路边的麻袋上。
“绊马索!”铁算盘的吆喝声响起。
山坳里突然窜出十几根麻绳,套住了最前面两匹马的腿。马受惊嘶鸣,前蹄乱踢,后面的骑兵收不住势,连人带马撞成一团。
“火药包!”柱子的声音从路口传来。
几个汉子点燃引线,扔向人群。火药包炸开的瞬间,火星四溅,几个骑兵被掀下马背,铠甲上冒着青烟。
“放箭!”岳云的声音从山顶传来。
三百支羽箭如暴雨倾盆,精准地扎进混乱的人群。骑兵们的惨叫声混着马嘶声,在山谷里回荡。哈尔巴挥刀劈飞两支箭,却被第三支箭射中左肩,鲜血染红了锁子甲。
“撤!”他捂着伤口,声音发颤,“这伙‘流民’是兵!快撤!”
骑兵们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却被义社的“铁疙瘩”绊得人仰马翻。周南站在路口,举着“映月”剑,剑尖挑着面染血的狼首旗:“金狗的旗子,留下!”
同日酉时,山坳里。
百姓们围着篝火,把缴获的粮食往麻袋里装。王阿婆捧着块烤红薯,塞进周南手里:“趁热吃,刚从灰里扒出来的。”
“阿婆,您歇着。”周南掰了半块红薯,递给旁边的小丫头,“您孙子呢?”
“在草垛里睡着了。”王阿婆抹了把汗,“今儿个可累坏了,可把金狗吓破胆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周南转头,见赵桓骑着马从山道上下来,身后跟着二十个禁军。他翻身下马,手里拎着个酒坛:“朕让陈老匠酿了桂花酒,给大伙儿庆功!”
“陛下!”百姓们欢呼起来。
赵桓把酒坛递给铁算盘:“老周头,倒上!”
铁算盘拔掉泥封,酒香混着烤红薯的甜香,在夜空里散开。周南端起碗,望着篝火映红的脸庞——有白发老妇,有光膀子的汉子,有小丫头举着糖人,连岳云都在啃红薯,嘴角沾着黑灰。
“周姑娘。”赵桓坐下来,拍了拍她的肩,“你说,这仗咱们赢在哪?”
周南望着篝火,没有说话。她想起昨夜在官仓发现的陈米,想起淮北暗堡里的撒米人,想起刚才山梁上的喊杀声。
“赢在——”她举起酒碗,“赢在每一个捧着米袋的人,每一个举着火把的人,每一个愿意为这山河拼命的人。”
赵桓笑了,把酒碗碰了碰她的:“说得好。明日朕就下旨,把‘借粮队’编成‘护民营’,由你当统领。”
周南愣了愣,随即摇头:“陛下,护民营该由百姓自己选头领。”她指了指铁算盘,“老周头当头领,比臣合适。”
铁算盘被说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人群里突然响起笑声。小丫头举着糖人跑过来,糖人在火光里闪着蜜色光:“周姐姐当统领,我给你当副手!”
周南蹲下身,接过糖人:“好,那副手可得听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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