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大投入……一万支……”
朱雄英将那份密报缓缓放在桌上,指尖在“一万支”三个字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在轻轻摇曳,将他年轻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的脸上,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轻松得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之下,是作为一名顶尖工程师,对即将发生的巨大资源浪费和无谓生命牺牲的惋斥。
“愚蠢。”
他最终吐出了这两个字,既是对他那位雄才大略的四叔的评价,也是对这种被野心蒙蔽了双眼的盲动行为的最终裁决。
“殿下,”周观低声道,“燕王此举,已入魔障。他将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外部因素,而拒绝审视那份图纸本身。这正中我等下怀。下一步,是否要按照原计划,继续向他输送那些‘带毒’的原料,加剧他的内耗?”
朱雄英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不必了。”他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平静,“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现在已经够疯了。我们再继续添柴,痕迹会过于明显,反而可能让他那多疑的性子察觉到不对。”
“从现在起,停止一切小动作。给他最好的铁,最好的煤,最好的工匠。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甚至,可以通过一些‘无意间’泄露的渠道,让他得到一些格物司关于金属热处理的‘皮毛’理论。”
周观一愣,不解地问道:“殿下,这是为何?这不是在资敌吗?”
“不。”朱雄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叫‘捧杀’。图纸的根是错的,地基是歪的,你给他的砖瓦再好,他建起的,也只能是一座更高、更华丽,但最终必然会倒塌的危楼。他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会越惨。”
“他自以为在建造一柄屠龙的神剑,却不知,他手中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件外表华丽的琉璃。每一次挥舞,每一次敲击,都在积累着内部的裂痕。我们不必去砸它,只需静静地等待,等待它在最关键的时刻,自己碎裂成一地粉尘。”
周观心头剧震,他看着眼前这位年少的储君,只觉得那平静的眼神背后,藏着一片深不可测的星空。这种以天地为棋盘,以人心为棋子的谋略,已非凡人所能揣度。
“臣,明白了。”他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
朱雄英缓缓走到那巨大的舆图前,目光从北平的“燕”字标记上移开,重新落回了那条贯穿大明南北的、被朱砂笔描绘出的“驰道”之上。
一北一南,一天一地。
在北方,是猜忌、是血腥、是建立在谎言与恐惧之上的疯狂冒进。 而在南方,是信任、是生机、是扎根于民心与实干之中的稳步前行。
这天壤之别,便是他与他那位四叔,在治国理念与格局上最根本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将最终决定他们各自的命运。
三日后,应天府,皇家工程院。
一场别开生面的“利器之辩”,正在工程院的中央广场上举行。与其说是辩论,不如说是一场碾压式的技术展示。
高台之上,朱元璋、太子朱标,以及数位六部九卿的核心大臣,悉数在列。台下,则是数百名来自江南各地的士绅、商贾代表。他们是应朱雄英之邀,前来“观摩”驰道工程的最新进展。
“诸位乡贤,”朱雄英亲自担任解说,他手持一根细长的竹竿,指向广场一侧,“修建驰道,最耗费人力的,便是土石方的挖掘与运输。过去,我等依靠人力肩挑手扛,一人一日,不过运土一方。而今,请看此物!”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匹健硕的挽马,拉着一架造型奇特的铁制器物,缓缓驶入场中。那器物像一个巨大的铁斗,前方有利刃,下方有轮子,两侧有可以操控的杠杆。这便是格物司根据朱雄英的图纸,造出的第一代**“翻斗式马力刮土机”**。
在工匠的操控下,刮土机向前行驶,前方的利刃轻松地切入土中,将泥土铲入铁斗。待铁斗装满,工匠只需拉动杠杆,铁斗便会翻转,将泥土倾泻在指定地点。如此往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完成了过去需要二十名壮劳力干上一整天的活!
台下的士绅商贾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何等神器?!” “简直是鬼斧神工!有此物,开山辟路,易如反掌!”
朱雄英微微一笑,又指向另一侧。那里,一台巨大的、由蒸汽驱动的机器正发出低沉的轰鸣。无数巨大的石块被送入机器的“口”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咔嚓”声,从另一端出来的,已经是大小均匀、符合驰道路基标准的碎石!
“蒸汽驱动颚式破碎机”!
这台以蒸汽机为动力核心的庞然大物,其工作效率,是人力石匠的数百倍!它所生产出的标准碎石,将成为驰道路基最坚实的保障。
紧接着,新式水泥的现场凝固实验、高精度经纬仪的远程测绘演示……一项项超越时代的技术,如同神迹般展现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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