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亚的状态,在卡利斯托斯离开后的短短几天里,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花苞,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小脸苍白,眼底的青色挥之不去,连那头标志性的、总是活力四射的金色卷发都蔫蔫地失去了光泽。她像只被关在笼子里太久、连扑腾翅膀都忘记的小鸟。
“可怜的小家伙,”卡利斯托斯熔金的竖瞳里映出莉亚蜷缩在窗边的身影,声音低沉,“这次是真被折腾得不轻。”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那节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真的?”幽冥从墙壁里探出半个身子,银白色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试探,“那伟大的守护者大人,怎么不干脆把我这‘烦人的根源’给彻底解决了?净化一个幽灵,对您来说,大概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吧?”它刻意拖长了调子。
卡利斯托斯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幽冥的半透明身躯,带着一种审视古老标本般的漠然。“小两口吵架,分开冷静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定理。
这两句话,字面意思似乎风马牛不相及,表达的却几乎是同一个核心:让莉亚暂时远离这个“家”,远离让她心力交瘁的源头(无论是失败的实验还是烦人的幽灵),出去透透气。
卡利斯托斯询问过幽冥关于这个世界“亡灵法师”的存在。得到的答案是明确的否定。这让他略略安心。毕竟,在莉亚的原生世界,除了她本能畏惧的、由负能量凝聚成的亡灵生物本身,其他存在——无论是物理威胁还是魔法陷阱——都很难真正威胁到这位精灵炼金师的天赋本能和保命手段。她的弱小,更多是心性上的天真和力量受限于环境。
可惜,幽冥这个“本地通”的知识也存在盲区。它知道这个世界的阴暗角落盘踞着各种魔法生物和黑暗造物,但具体种类和分布,尤其是那些善于伪装、潜伏于古老阴影中的存在,并非一个幽灵学者能完全掌握的。
莉亚离开四个小时后,幽冥从二楼的墙壁里缓缓“流”了出来,像一滩不安的银色水银。它环顾空荡荡的客厅,最后将目光锁定在窗边闭目养神的卡利斯托斯身上。
“莉亚呢?”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出去散心了。”卡利斯托斯眼睛都没睁开。
“一个人?”幽冥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在这种地方?这种……天气?”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闷雷在远处滚动,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嗯。”卡利斯托斯依旧言简意赅。
“没……问题吧?”幽冥追问,那半透明的形体不安地晃动着。
“没。”卡利斯托斯终于睁开眼,熔金的竖瞳对上幽冥那充满怀疑的“视线”。那眼神里分明写着“你确定?”。
“……应该没有吧。”卡利斯托斯罕见地改了口,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确定。被幽冥这么一问,之前那份基于对莉亚能力评估的笃定,似乎也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微妙的、名为“或许我真该跟着去看看”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幽冥看着卡利斯托斯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一种无声的“看吧”的意味在空气中弥漫。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非人存在,在这一刻,竟诡异地达成了某种共识——放任莉亚独自外出,可能并不是个万全之策。
事实比他们最坏的预想还要戏剧化。莉亚出门仅仅两个小时,她那天生与方向感绝缘的精灵特性,就在伦敦复杂如迷宫般的街巷和郊外蔓延的无名小径中发挥了“卓越”作用。简而言之:她彻底迷路了。方向感在她脑子里搅成了一团浆糊。
更要命的是,她那神奇的“迷路光环”似乎还附带“场景触发”效果。兜兜转转,不知怎么就绕到了一片荒芜的郊野。天色愈发阴沉,乌云翻滚,沉闷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酝酿。在这片被遗弃般的土地上,一座孤零零的建筑突兀地矗立在视野尽头的一座低矮山丘上——一座巨大的、哥特式的、破败不堪的城堡。岁月的刻刀在它黑色的石墙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尖塔歪斜,窗户空洞,像一具被遗忘在荒野的巨兽骸骨。
荒芜的郊野,低垂的乌云,闷响的滚雷,孤独驻立于山头的破旧古堡……此情此景,足以让任何稍有常识的人脊背发凉,联想到诸如吸血鬼、诅咒、食尸鬼之类的不祥之物。
莉亚的答案是什么?
“哇哦!”她碧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迷路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研究者兴奋,“好有古老艺术气息的建筑!这石料……这尖拱……典型的晚期哥特式混合了早期巴洛克元素?保存得……呃,虽然残破了点,但结构似乎还挺完整!”
所以说,这小精灵对“鬼屋”的警报系统是完全失效的!她怕的是具象化的、面目狰狞的“鬼”(比如幽冥这种),却对这种弥漫着历史尘埃与潜在危险的“遗迹”充满了学术性的好奇。迷路都能精准撞上“鬼屋”,还神经粗得能跑马,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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