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浸透着腐败甜腥气味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从通道的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吞噬掉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和声息。只有远处那些搏动着的、墨绿色的生物质脉络,如同这片地下深渊永不疲倦的神经束,散发着病态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被粘稠软泥和破碎残骸覆盖的、蜿蜒向下的路径。
李维佝偻着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和淤泥的混合体上,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艰难地挪动。右臂自肩膀以下彻底失去了知觉,如同一段焦黑冰冷的枯木悬吊在身侧,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撕裂般的钝痛。左臂则死死箍着苏清雪冰冷的身躯,几乎用尽了全身残存的气力,才能勉强保持平衡,不至于一起摔倒在这令人作呕的地面上。
后背的伤口似乎已经麻木,但湿冷粘腻的触感和不断流失的力量提醒着他,情况正在恶化。意识因为失血、疼痛和疲惫而阵阵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唯有怀中那微弱到极致的呼吸声,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牵扯着他最后的清明,让他没有彻底沉沦在这片绝望的黑暗里。
冷澈那充满挣扎和惊恐的电子残响,如同恶毒的咒语,依旧在他脑海深处反复回荡,与“方舟”AI那冰冷的真相碎片交织、碰撞,试图将他拖入“所有时间线终将湮灭”的终极绝望。
但他咬着牙,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更深沉的黑暗,一种近乎偏执的、被打磨得如同钻石般坚硬的不甘,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意志。
就算注定湮灭…
就算一切都是徒劳…
也要在黑暗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通道似乎永无止境,向下,向下,不断向下。空气越来越粘稠,恶臭越发浓郁,两侧墙壁上搏动着的生物质似乎也更加活跃,甚至能听到某种低沉的、如同巨大器官蠕动的闷响从脚下深处传来,仿佛整座设施是一个活着的、正在缓慢消化猎物的恐怖生物。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已经几个时辰。体力正在飞速流逝,视线开始出现重影,他甚至需要依靠墙壁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稳。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到达极限,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刹那——
前方通道的尽头,隐约出现了一点…不同的光亮。
不是生物质那病态的绿芒,也不是应急灯残存的血红,而是一种…稳定的、柔和的、冰冷的蓝色光芒。
那光芒来自一扇门。
一扇巨大、厚重、由某种未知银灰色合金铸造的圆形气密闸门。闸门严丝合缝地嵌入通道尽头的墙壁,表面布满了复杂的机械结构和能量回路,虽然同样覆盖着岁月的尘埃和少量的生物质污渍,但整体保存得相对完好,与周围那疯狂滋生的有机地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位于正中央的、需要多重验证的复杂控制台,此刻正散发着那稳定的、令人心安(或者说心悸)的蓝色操作光晕。
这扇门…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界限,将外界的疯狂污染与内部的某种…秩序,强行隔离开来。
这里就是尽头了吗?“源点”的最深处?还是…另一个陷阱?
李维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混合着微弱希望和更深警惕的复杂情绪让他暂时压下了身体的极度不适。他加快脚步(如果可以称之为脚步的话),踉跄着扑到那扇巨大的合金闸门前。
控制台屏幕亮着蓝光,上面显示着复杂的权限验证界面和不断滚动的、无法识别的加密数据流。显然,没有正确的权限,根本无法打开这扇门。
怎么办?强行破坏?这闸门看起来比“归乡号”的装甲还要坚固。等待?他和苏清雪的状态,根本等不起。
就在他一筹莫展,几乎要陷入新一轮绝望之时——
嗡…
一直沉寂的【墨衡的机关核心】再次传来了熟悉的震颤。但这一次,震颤的频率和模式与他之前感受到的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不再是警示,不再是共鸣,而更像是一种…主动的探询和复杂的计算?核心那点绿色光晕透过口袋,变得异常明亮,甚至在他染血的作战服上投下了一片不断变化着的、极其复杂的几何光影。
几乎在同一时间!
他怀中的苏清雪,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一直沉寂的机械臂接口深处,那点幽绿的不祥光晕,仿佛被机关核心的异常活跃所刺激,也猛地跳动起来!光芒变得不再稳定,时而幽绿,时而竟然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机关核心呼应的冰蓝色?!
更让李维震惊的是,她那苍白干裂的嘴唇,竟然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一个破碎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微弱电流杂音的音节,逸散出来:
“…钥…匙…”
钥匙?!
李维猛地低头看向她,又猛地看向那紧闭的闸门和控制台!
难道…她的机械臂接口…或者她本身…就是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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