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啊？不行！清雪姐姐你的伤…”墨衡大惊失色。
“开门。”苏清雪重复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她的眼神异常平静，那是一种看透了生死、背负了所有之后的平静，清澈的琥珀色眼眸深处，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
墨衡看着她的眼睛，劝阻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按下了维生槽的解锁按钮。
嗤——
气压平衡的声音响起。透明的舱盖无声地向一侧滑开。带着浓郁生命能量气息的修复液如同退潮般迅速流入回收管道，露出里面浑身湿透、只穿着单薄修复衣的苏清雪。
失去了修复液的浮力，她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墨衡连忙伸手扶住她。入手处冰凉而瘦削，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清雪姐姐！你需要休息！”墨衡焦急地说。
苏清雪借着墨衡的搀扶站稳，摇了摇头。她甚至没有去看自己身上迅速愈合、只留下淡淡红痕的伤口。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李维的方向。她挣脱墨衡的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走向那个闪烁着绿色光芒的维生槽。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身体深处传来的虚弱和剧痛让她脸色更加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呻吟。
扳手和老疤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默默地看着她。
终于，她走到了李维的维生槽前。隔着透明的舱盖，她凝视着里面那张苍白、沉静、却依旧带着坚毅轮廓的脸庞。他后背的伤口在维生凝胶下蠕动着，那是为她挡下的致命一击。
她伸出那只被幽蓝光晕包裹的机械手，轻轻地、近乎虔诚地，隔着冰冷的玻璃，抚摸着李维脸庞的轮廓。没有言语，只有无声的凝视。眼中翻涌着刻骨的痛、深沉的爱、以及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心。
良久，她才缓缓收回手，转过身。目光扫过扳手，扫过老疤，最后落在墨衡脸上。
“坐标…”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清晰，“虫洞的坐标…还在吗？”
墨衡连忙点头，指向旁边一个闪烁着蓝光的全息投影仪：“在！红菱姐最后留下的坐标一直稳定！我们…我们改造‘归乡号’，就是为了去那里！”她顿了顿，看着苏清雪虚弱却挺直的背影，鼓起勇气问道：“清雪姐姐…你…你想…”
“启程。”苏清雪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回家。”
“可是你的身体！”墨衡急了，“还有李大哥！他需要时间！这里的能量…”
“这里的能量…”苏清雪打断了墨衡，她的目光投向那散发着浩瀚生命气息的“创生之泉”核心，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波动，有眷恋，有感激，但最终都被决绝取代。“…带不走。”
她抬起自己的机械臂，接口处那幽蓝的光晕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跳跃。“但‘它’…可以。”她指向“创生之泉”，“它的能量场…能稳定我的锚点…压制崩溃…短时间内。”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分析，“留在这里…我能活得更久…甚至…可能痊愈…”
扳手和老疤的心猛地一沉。他们明白了苏清雪的意思。留下，对她个人而言，是最优解。
“但是…”苏清雪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无比锐利，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红菱…等不了。”
“李维…等不了。”
“大家…也等不了。”
“坐标…会偏移…时空乱流…会吞噬它…”
“错过了…就再也…没有…回家的路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留在这里…是安全…是活着…”苏清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对抗着内心深处那巨大的诱惑，“但…那是…用所有人的牺牲…换来的…一个人的…苟且…”
“我苏清雪…做不到！”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本就单薄的脊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我的命…是红菱给的！是李维…用血换来的！是大家…一路护下来的！”
“带你们回家！是我欠红菱的承诺！是我欠李维的债！是我欠…所有人的！”
“这艘船…叫‘归乡号’！”
“它的路…就在前面！”
“我…没资格…停下！”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空旷的实验室核心区回荡，带着一种悲壮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扳手捏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老疤仅剩的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震撼，有敬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墨衡早已泣不成声，用力地点着头。
苏清雪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她扶住李维的维生槽边缘，支撑着自己。然后，她抬起头，目光重新投向那宏伟的“创生之泉”核心，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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