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霁倾听妇人诉说之时,镇子另一头的赵府内。
萧知许佯装成走街串巷的货郎,但此刻他的货担被粗暴地掀翻在地,五六个虎背熊腰的护院将他团团围住,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赵乡绅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扳指,目光却始终黏在萧知许的筐笼上,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堂前香案上,三尊邪气森然的铜像静静矗立。
"听说郎君有上好的雪蚕纱?"赵乡绅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和,却掩不住其中的急切。
萧知许不紧不慢地解开包袱:"此乃天山雪蚕丝所织……"
话音未落,他突然抖开素白绢布扔向香案。
绢布接触香灰的刹那,黑纹迅速蔓延,转眼竟凝成张扭曲的人脸,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赵乡绅。
"哐当!"赵乡绅惊得打翻茶盏,上好的青瓷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色铁青地拍案而起,却见萧知许早已退出好远,身形轻盈地跃上院墙,衣袂翻飞间,只留下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在院中回荡。
***
镇西破庙。
残破的庙门在风中吱呀作响,腐朽的梁木上悬着几缕残破的蛛网,月光在斑驳的地面上投下光影。
蜷缩在墙角的孙老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混着血沫的劣酒从嘴角溢出:"三、三十年前,无相寺的慧明大师……用自己脊骨刻了镇河碑。"
他颤抖着指向门外,"可赵家、赵家的祖坟就埋在河眼上,他们、他们刨了碑……"
林霁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为何璇玑盘会对赵乡绅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砰!"
剧烈的爆裂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窗棂骤然炸裂,木屑飞溅。
萧知许挟着冷风翻入,肩头狰狞的伤口仍在汩汩渗血,暗红的血迹染透了半边衣襟。
他喘息未定,声音低哑:"赵家地下埋着的是……"
话音未落,整扇庙门轰然倒塌。
月光如霜,映出赵乡绅那张扭曲的脸——
他的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白獠牙,他身后十几个护院如同提线木偶般静立,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祭典还差两个主祭品。"赵乡绅阴恻恻地笑着,缓缓举起手中滴血的布袋,“不如……”
随着他手腕一抖——
"咕噜……"
一颗头颅翻滚着停在林霁脚边,白日那妇人的脸惨白如纸,双眼圆睁,至死未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破空而来。
那光芒如烈日灼灼,撕裂夜色,直取赵乡绅咽喉而去。
"阿弥陀佛。"
清越的佛号声在河面上回荡,十八颗念珠应声射出,每一颗念珠都精准无误地钉入对方眉心,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那些被蛊虫控制的护院身形猛然僵住,眉心炸开黑血,无数细如发丝的水蛭从七窍中钻出,却在触及金光的瞬间爆裂,化作腥臭的黑水溅落一地。
月光下,一道清瘦身影足尖轻点水面,涟漪未起,人已飘然落于庙前。
"让尘师兄?!" 林霁认出了这正是无相寺的让尘小师傅。
让尘的目光如刀,死死钉在赵乡绅裸露的脚踝上,那里赫然刻着一道暗红梵文,与当年师兄入魔时身上浮现的血咒分毫不差。
悲悯之色从他眼中褪去,化作怒目金刚之相:"血梵蛊竟已蔓延至此!"
突然,整条河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浑浊的河水下似有无数黑影游窜。
"师兄当年盗取寺中禁术,"让尘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楚,"我原以为他只是为了突破修为桎梏,却不想……"
他话音未落,河心突然炸开一道三丈高的水柱。
一具浮尸被抛上岸边,重重摔在众人面前。
那皮肤上爬满蛛网般的血纹,嘴角撕裂至耳根,那笑容与夜游村民一模一样。
尸身的腹部正在有规律地鼓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
林霁一个箭步上前,指尖轻触尸体脖颈。
她手指刚搭上皮肤就察觉异样,这尸体看似肿胀,触感却异常干瘪。
"不是溺死的。" 她眉头越皱越紧,突然翻掌按向尸体心口,一道银光闪过,尸身胸腔竟自行裂开。
"五脏六腑都被蛀空了。" 她声音发冷。
腐烂的脏器早已被啃噬殆尽,只剩下蜂窝状的胸腔内壁。数以百计的黑色虫卵附着在骨架上,有些还在微微蠕动。
萧知许盯着河中仍在翻涌的黑影,一字一顿:"看来这'镇河佛碑',早已变成养蛊的温床。"
***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
萧知许立于河岸最前端,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右手持剑,左手掐诀——
"铮!"剑气落地,竟如实物般钉入泥土,瞬间展开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将整段河道封锁其中。
河水撞上无形结界,顿时翻涌,黑雾从河底升腾而起。
雾中隐约浮现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有老人,有孩童,有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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