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和萧知许一路继续向南洲行去。
自那日以传讯玉简与苏明庭联络后,双方已约定一月后在银陵城相会。
既然时日宽裕,二人便也不急着赶路,反倒时常驻足沿途村镇,明察暗访各地异状。
***
夕阳西沉,林霁和萧知许踏入青芦镇。
镇子不大,灰瓦白墙的屋舍沿着河岸错落排开。本该是炊烟袅袅的时辰,此刻却安静得诡异。
河畔的茶摊空无一人,竹椅歪斜地倒着,半碗凉透的茶水泼在桌上,早已干涸成褐色的茶渍。
只有几只狗蜷在墙根,肋骨嶙峋,皮毛斑驳,见二人走近,竟连头都懒得抬,只从喉咙里挤出几声低哑的呜咽。
"这里不对劲。"萧知许按住剑柄低声道,“太静了。”
林霁没应声,目光扫过空荡的街巷。
河风裹挟着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隐约夹杂着一丝甜腻的腐味,令人脊背发凉。
她蹲下身,指尖抹过青石板缝隙里一滩尚未干涸的暗红,指腹搓捻间黏稠触感分明——是血。
"吱呀——"
身后突然传来门轴转动的声响。
二人霍然回头,只见一扇斑驳的木门裂开道窄缝,一个人从阴影中探出。
老妪佝偻着背,嗓音嘶哑:"外乡人?快走吧……天黑了……"
"老人家,"林霁上前半步,"这镇上为何——"
"咚!"
远处骤然炸响一声闷鼓,惊起河岸芦苇丛中一片黑鸦。
老妪脸色剧变,干瘦的手爪猛地抓住门框,"砰"地摔上门。
几乎同时,整条街的门窗接连紧闭,木栓落锁声此起彼伏。
萧知许抬头望向天际最后一缕紫红色的云霞:"戌时三刻。这鼓声是宵禁?"
林霁的指尖突然一颤。
——她的袖口无风自动,腰间储物袋中的璇玑盘疯狂震颤,铜针在罗盘上划出刺耳的尖鸣,这是遇见极阴之物时的预警。
河岸方向的黑暗中,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像是无数湿漉漉的脚掌踩过淤泥,又像指甲刮擦着青石板,由远及近。
借着月色,二人潜至河边,林霁拨开眼前的苇杆。
——河滩上的景象让她指尖一颤。
上百个村民排成笔直的队列,赤脚踩在冰冷的淤泥里。
他们如同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的木偶,每一步都踏得分毫不差。月光照在他们泛白的眼球上,可嘴角却诡异地扬起。
最前排的壮汉抱着一只黑公鸡。鸡冠鲜红得刺目,喙上还沾着未干的粟米——显然是刚被从鸡舍强拖出来的。
壮汉粗糙的手指扣住鸡颈,猛地一拧。
"咔嚓!"
骨骼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河岸格外清晰。鸡血喷溅而出,坠向河心——
"咚——!"
血珠落水的刹那,竟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整条河水突然沸腾起来,暗红色的梵文从河底浮出,转眼爬满整个河面,那些符文边缘还泛着磷火般的幽绿,明明灭灭。
"扑通!"
村民们齐刷刷跪倒,额头重重磕在河滩上,诡异的诵经声从他们胸腔里挤出。
"不是梵语。"萧知许压低声音,"倒像是……"
萧知许的剑鞘撞到芦苇根,发出细微的"咔"声。
他立刻屏住呼吸,却听见林霁的传音入密,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是倒诵的《往生咒》。"
他侧头看去,发现林霁的脸色比月光还白。她指尖死死掐着璇玑盘边缘,铜针正疯狂指向河心。
——两年前在北洲,他们曾协助无相寺超度战场亡魂。当时念的《往生咒》慈悲庄严,能抚平怨灵戾气。
可此刻河滩上回荡的咒文,每个音节都被颠倒切碎,混着黏腻的水声,像有无数湿漉漉的手在扒拉耳膜。
"呃啊啊啊——!"
最前排的壮汉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他跪姿不变,脖子却像被无形的手往后掰,几乎折成直角。
一缕灰白雾气从他张大的口中飘出,紧接着是鼻孔、耳道、眼角……七窍中抽出的雾气齐刷刷钻向河心。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塌陷,转眼就变成一具包着人皮的骷髅,可那诡异的微笑还挂在脸上。
萧知许的剑已出鞘,林霁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看河对岸。"
柳树阴影下,三个穿绸缎衣裳的男人冷眼旁观。
为首的乡绅捧着鎏金香炉,三柱腥红线香插在炉中,烟气不是往上飘,而是朝河心游去。
每缕红烟触到水面,那些血色梵文就亮一分。
林霁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竟是血髓香!"她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怒意,"这般阴毒之物,他们怎么敢!"
萧知许的手掌无声地覆上她的肩头。
他指尖微凉,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道。"林师妹且别冲动。"他目光如电,在三个男子与河面之间来回扫视,"此事蹊跷甚多,贸然出手恐生变故。"
***
第二日清晨,青芦镇西头的老槐树下,一面"妙手回春"布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