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雕栩栩如生,在昏暗的油灯下,确实散发着一种圣洁而冰冷的奇异美感。如同监工所说,像一尊被遗忘的冰雪女神雕像。
妮可……
阴离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刺破那冰玉般的皮肤。冰冷的血液在镣铐的禁锢下,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缓慢流淌。看着那些肮脏的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搬运珍宝般将冰封的妮可抬走,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念头:
霍金斯枢机主教?圣光之塔?很好……我会亲自去“领赏”!
他缓缓低下头,再次将所有的情绪冰封在更深的寒潭之下,只留下奴隶的麻木外壳。但在那麻木之下,一股沉寂已久的、属于沐心凰的冰冷意志,如同被唤醒的冰川,开始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冲击着镣铐内那微不足道的神术禁锢。
拉布拉多……圣地……我来了。
沉重的木门再次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喧嚣,底舱回归到令人窒息的昏黄与恶臭中。阴离如同其他奴隶般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破碗里那散发着馊味的糊糊早已凝固。他闭着眼,仿佛沉睡,但冰晶般幽深的瞳孔在眼睑下微微转动,如同极地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嗡……嗡……
那微弱的、源自镣铐的“秩序刻痕”禁锢之力,如同细小的锁链,缠绕着他体内那缕几乎熄灭的法则火星。这股力量对凡人奴隶来说是绝望的枷锁,但在阴离此刻的感知中,却脆弱得如同孩童用冰晶编织的玩具。
沐心凰的本源意志虽然沉寂,但残留的、源自法则层面的“认知”仍在。他“看”着那拙劣的神术符文结构,如同顶尖的锁匠审视着生锈的铁片。意念微动,那缕沉寂的法则火星便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探出,精准地缠绕上禁锢锁链最细微的薄弱节点。
咔嚓。
一声只有阴离能“听”到的、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晶碎裂的轻响。
镣铐内部,那道微弱的禁锢神术符文应声碎裂,化作几缕无意义的能量乱流,瞬间被底舱污浊的空气同化、湮灭。束缚着手腕和脚踝的沉重铁环,此刻只剩下纯粹的物理重量和冰冷的触感,再无半点超凡的压制。
力量并未恢复多少,那缕法则火星依旧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最关键的限制——神术禁锢——已被解除。这意味着,当需要时,他可以瞬间爆发。
阴离缓缓吐出一口冰冷的浊气,如同冰川的叹息,无声无息。他依旧保持着奴隶的姿态,没有动弹分毫。现在还不是时候。
船体的晃动变得更加剧烈,透过厚重的船板,能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密集的、带着特定韵律的号角声,还有水流撞击船身的哗啦声变得更加响亮急促。监工汉克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脸上带着即将靠岸的兴奋和一丝紧张,对着奴隶们呵斥:“都给我老实点!拉布拉多到了!圣地的空气都是圣洁的!你们这群臭虫,能踏足圣地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待会儿下船都给我夹紧尾巴,谁敢惹事,老子现在就把他扔海里喂鱼!”
拉布拉多……到了!
阴离的心跳,如同沉寂的冰川下缓慢移动的板块,带着沉重的力量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更久。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和船体剧烈的震动,航行终于停止。
底舱入口再次被粗暴地拉开。这一次涌进来的不是阳光,而是更加明亮、更加清冷的光线,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熏香、冰冷石料、以及一种仿佛无数人虔诚低语汇聚而成的“秩序”气息。
“起来!起来!快!排好队!跟着走!不准抬头乱看!”监工和几个凶神恶煞的水手挥舞着鞭子,驱赶着奴隶们站起来,排成一列歪歪扭扭的队伍。
沉重的铁链拖曳声在底舱中响起,伴随着奴隶们麻木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阴离被推搡着夹在队伍中间,和其他奴隶一样,低着头,踉跄地踏上了通往甲板的狭窄舷梯。
当他终于踏上甲板时,即使低着头,那扑面而来的景象也足以让任何第一次踏足此地的人心神震撼!
天空不再是自然的蔚蓝,而是被一层柔和、恒定、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巨大光幕笼罩!这光幕如同倒扣的巨碗,将整个海港以及远方依稀可见的庞大陆地覆盖其中,散发着温暖而神圣的光辉,驱散了海雾,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这就是笼罩圣地的“永恒圣辉”天幕!
海港规模庞大得惊人,洁白的巨石码头如同巨人的手臂伸入海中,停泊着无数悬挂蓝底金阳旗帜、舰体闪烁着魔法光泽的庞大舰船,远非罗兰德港可比。高耸的灯塔顶端镶嵌着巨大的水晶,折射着圣辉的光芒,如同指引神国的星辰。
而最令人窒息的,是海港后方,那片沐浴在永恒圣辉之下的宏伟城市!
一座座纯白、巨大、线条刚硬锐利、带有无数尖顶和巨大彩色琉璃窗的宗教建筑拔地而起,如同用信仰堆砌的山峦!巨大的金色太阳徽记在城市最高处闪耀,俯瞰众生。无数条宽阔整洁的白石大道如同神的脉络,在城市中纵横交错。空气中弥漫的熏香气味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庞大的、如同实质般的“秩序”意志,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仿佛要将每个人的灵魂都熨烫平整,刻上统一的祷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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