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安把可乐罐捏得噼啪作响时,我和叶瑶正在研究电磁感应题。他忽然将手机怼到我眼前——班级相册里全是我们的残影:走廊交错而过的衣角、实验室并排的试管架、甚至操场对角线两端的剪影,唯独没有正脸。屏幕冷光映着叶瑶耳后新结的痂,像枚被碾碎的石榴籽,那是上周她躲我时撞到消防栓留下的。
"谈恋爱不拍照,就像泡面不加调料包。"他晃着偷拍的模糊侧脸,指甲盖敲击着照片边缘的日期水印。画面里叶瑶踮脚帮我扶护目镜,发梢扫过镜头留下光的涟漪,玻璃镜片上还倒映着器材室门缝渗进的雨丝——恰好是我们初吻那天的暴雨,潮湿的水汽至今仍凝结在我校服第二颗纽扣里。
叶瑶的橡皮在草稿本上划出凌乱轨迹,碳粉混着修正液在洛伦兹力公式旁晕开灰色云团:"上镜脸会肿成包子......"她无意识咬住下唇,结痂处渗出的血珠染红了牙尖。我知道她想起初三文艺汇演的后台——更衣室镜子裂成蛛网,某人在她化妆镜背面用口红写着"花瓶就该碎在台上",字迹和她母亲病历本上的医嘱如出一辙。
美术教室的丙烯颜料味从后门缝隙钻进来。我看见林夕留在画架上的未完成作品:星空下的恋人剪影被泼满稀释剂,油彩顺着画布褶皱流淌成泪痕形状。谢云归说这是他们分手前最后的合作,林夕坚持要在猎户座腰带处点上朱砂痣,说那是"爱情癌变的病灶"。此刻那抹红色正在霉斑侵蚀下褪成暗褐,像干涸的血迹。
周五的体育课飘着柳絮,像谁打翻了云朵的羽绒枕头。我提前踩点西侧林荫道——这里的光线在黄昏时会从法国梧桐的叶隙漏下,在地面铺成碎金地毯。蝉蜕卡在树皮裂缝里,翅膀上还沾着去年夏天的雨渍。谢云归摆弄三脚架时,镜片反光遮住红肿的眼眶,缠着纱布的手指在调焦环上留下淡黄色碘酒痕迹。
他忽然从器材包掏出个星空投影仪,蓝紫色光斑在我们脚边游弋。"林夕做的,"他扯动嘴角像在撕开陈旧创可贴,"说要把我们的背影投射到仙女座星云。"投影仪侧面的刻痕突然刺痛我的眼——那里用手术刀歪歪扭扭刻着"距地球254万光年",正是当年他教她计算星系退行速度的数值。
三秒后转头,他的声音仿佛被砂纸摩擦过一般,沙哑而粗糙,让人不禁心生怜悯。我凝视着取景器里的他,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透露出一丝疲惫和焦虑。
我默默地数着叶瑶手腕上四叶草手链的晃动频率,仿佛这是一场倒计时的游戏。当第三片叶子准确无误地指向正北时,我毫不犹豫地侧过脸去,期待着与他目光交汇的瞬间。
就在这时,贺明川的篮球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精准地砸中了警戒线立柱,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塑胶操场扬起的尘埃在夕阳的余晖中飞舞,形成了一片朦胧的雾霭。透过这片尘埃,我隐约看到了林夕的幽灵,她静静地站在三楼美术教室的窗前,手中握着画笔,将我们的剪影描绘进那张撕碎的星图里。
叶瑶轻轻地挽着我的胳膊,我们一同缓缓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打破这片刻的宁静。就在快门响起的一刹那,叶瑶的蝴蝶骨突然撞碎了我衬衫口袋里的樱花标本。那是去年春天,她别在我衣襟上的纪念物,如今在她体温的烘焙下,渗出了淡淡的粉色汁液,如同一滴眼泪,悄然滴落在白色的校服上,染出了一个心形的斑痕。
谢云归突然毫无征兆地单膝跪地,这个曾经为了拍摄星轨而反复练习的姿势,此刻在夕阳的映照下,竟被拉长成了一幅求婚的剪影。他的影子恰好覆盖住了地砖裂缝里新萌的蒲公英,那是林夕去年撒下的种子,如今在阳光的照耀下,正努力地生长着。
"乐事盒要压扁了。"我低声提醒,喉结擦过她耳尖的碎发。叶瑶解开薯片包装时,干燥剂袋沙沙作响,像初雪夜我们躲在器材室吃跳跳糖的声响。藏在酸奶油洋葱味下的粉玫瑰突然显现,花瓣上还凝着实验课顺来的甘油——为了让凋谢速度放慢三倍,就像我偷偷修改她电子表时间,试图延缓青春流逝的偏执。
她鼻尖沾着薯片碎屑的笑突然凝固。贺明川踩着滑板掠过我们身后,掀起的风卷走三片玫瑰花瓣。其中一片粘在他限量版球鞋底部的"CHEN"烫金字母上,在暮色中闪动着诡异的暖光。谢云归的镜头精准捕捉到这个瞬间——后来我们才发现,照片角落的模糊光斑里,隐约能看到林夕在顶楼挥舞的白色约束带。
动态发布五分钟后,评论区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瞬间炸开了锅,各种评论如烟花般喷涌而出。温意更是直接晒出了去年偷拍的医务室喂药图,而周遇安则在这张图上P上了婚纱头饰,还故意露出了我锁骨处的齿痕。
然而,在这一片热闹之中,有一条评论却格外刺眼。它来自凌晨两点,内容是:“背影是离别的开始。”配图是一张天文社望远镜里拍摄的破碎的双子座流星雨照片,那陨落的光迹恰好拼成了“再见”两个字的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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