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羽单膝跪在纯手工榉木婴儿床前,指腹反复抚过每一寸打磨得圆润的栏杆。床垫是特地托人从瑞士空运来的天然乳胶,透气孔按黄金比例排列,他亲自躺上去测试支撑力,后腰与床垫间的缝隙不能超过一枚硬币的厚度。
床头悬挂的可爱的床铃,每个玩偶的重量都被他用电子秤校准过,确保旋转时绝对平衡。 他用分贝仪测试过床头铃的声响——绝不能超过45分贝。
靠墙停着的婴儿车,碳纤维车架在落地灯下泛着冷光。江哲羽每周都给轴承上专用润滑油,推车测试时在地砖上画出的轨迹必须完全笔直。配套遮阳篷里缝着温度感应芯片,与他手机APP实时相连,紫外线指数超过3就会自动报警。
消毒柜里,奶瓶按小时刻度排列,旁边是分装精确到0.1克奶粉。衣柜里二十套连体衣按色系渐变排列,每件都经过温水洗涤,柔软度要用脸颊测试才算合格。
言若的指甲突然掐进一包未拆封尿布,塑料包装的爆裂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她看着江哲羽猛地转头,手里还握着正在调试的婴儿监视器。那镜头能捕捉到0.01lux微光下的面部表情变化。墙角的加湿器吐出白雾,将《美国儿科学会育儿百科》封面的指纹渐渐洇湿成一片模糊的水痕。
“有必要吗?”言若的指尖轻轻划过腹部,声音像淬了冰,“你确定这个孩子能健康的出生?”
江哲羽的慢慢走过来,他俯身撑在沙发两侧,将她困在臂弯里:“只要你乖乖听话,他就能。”指节抚过她苍白的唇,“一颗叶酸都不许少。”
“我劝你不要抱那么大希望!”言若偏头躲开他的触碰,“希望越大——”
“闭嘴!”虎口猛地钳住她下巴,力道大得在肌肤上留下淡红指痕,“你别想耍花样。”
“你说,这个孩子——”她突然扬起诡异的微笑,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会继承你的基因多一点,还是我的多一点。”
江哲羽骤然松开禁锢,喉结滚动:“有区别吗?”
言若突然低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层层回荡,像碎玻璃刮过瓷砖。
“你笑什么?”他眯起眼睛。
她仰起头,眼底泛起病态的光泽:“我在猜。。。”冰凉的掌心贴上他的心脏位置,“他会是个疯子呢。。。”手指缓缓下移到腹部,“还是个变态?”
开学的日子临近,江哲羽变得异常忙碌。这天,他前脚刚离开,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便撕裂了屋内的寂静。
“薛继凡?” 言若费力地在记忆的尘埃里搜寻这个名字——是她几乎被遗忘的,唯一的舅舅。
“喂?”
“若若,” 电话那头传来薛继凡沉重的声音,夹杂着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回来一趟吧。。。你外婆。。。走了。”
“好。” 言若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应承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就在她挂断电话的瞬间,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砸落在冰冷的手背上。她的心湖一片死寂,感觉不到丝毫悲伤,只有这具身体,像被触发了某种深埋的开关,兀自宣泄着她意识之外汹涌的洪流。
身体。。。比那颗混乱不堪的大脑,更先一步记住了悲伤?言若怔怔地看着手背上的水痕,茫然地想:或许。。。我跟外婆的感情,曾经真的很好?
她试图在记忆被江哲羽搅乱的废墟中,打捞关于莫家村的零星碎片。模糊的影像晃动,只剩下外公慈祥的笑容,外婆温暖的皱纹。。。以及——
莫西林。
那个小时候挨了打总会躲进她外婆家,像只受伤小兽的男孩。
那个对着他垂死父亲冷漠转身的白眼狼。
而此刻,在她身体里,正悄然孕育着这个“白眼狼”的孩子。
庆幸的是,江哲羽今日竟破天荒地疏忽了门锁——连她偷偷配好的钥匙都省下了。言若片刻未停,立刻动身赶往静川。
那个曾承载过她短暂欢愉的外婆家,此刻已被改造成一片庄严肃穆的灵堂。黑白布幔低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香烛与纸灰气味。遗照上,外婆的笑容依旧那样慈祥温和,恍惚间,仿佛昨日才抚过她的发顶。
外公佝偻着背,独自呆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当言若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枯瘦的手背时,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瞬间传来,冻得她指尖一缩。
“去……看看你外婆最后一眼吧。” 外公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冰棺方向,声音嘶哑干涩,那里面似乎连悲伤都已耗尽。
言若依言走到冰棺旁。水晶棺盖下,外婆面容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沉睡。
舅舅薛继凡里外忙碌,张罗着络绎不绝的吊唁宾客。言若插不上手,只是默默地跪在灵前冰冷的蒲团上,机械地将一叠叠黄纸投入燃烧的火盆。火焰跳跃,舔舐着纸钱,腾起带着火星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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