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的清晨总是被各种声响撕碎寂静。卯时三刻,第一缕晨光刚掠过琉璃瓦,东跨院的鹦鹉小翠就开始在笼子里扑棱翅膀,用尖利的嗓子学苏桃昨夜听书时喊出的那句"这渣男必须浸猪笼",惊飞了檐角栖息的灰鸽子。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春桃端着铜盆路过,被这声吼吓得手一抖,清水泼湿了游廊下正在拱白菜的小香猪。
"我的祖宗哎!"春桃捂着胸口蹲下身,看着那团油光水滑的毛球扭着屁股躲进假山缝里,突然听见正房传来更响亮的尖叫。
"娘亲!奶奶来了!还带了好多好吃的!"
糖糕踩着小短腿撞开雕花木门时,苏桃正跟一床锦被较劲。她昨夜追着说书先生的《京城奇案》听到后半夜,此刻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双肉乎乎的小手在扒拉她的眼皮。
"啥玩意儿?"她咕哝着睁开一条缝,窗外那顶明黄色的銮驾晃得她太阳穴直跳。檐角铜铃在晨雾里叮咚作响,绣着凤凰纹样的帷幔被宫人掀开,露出太后正探头往外望的笑脸。
"完了完了!"苏桃猛地坐起来,锦被滑落露出里面歪歪扭扭的亵衣。昨儿太后派人送信说"不日到访",她以为是下月十五,哪成想"不日"就是今日。
"快扶我起来!"她揪着睡衣往身上套,发丝乱得像鸟窝,"王爷呢?又去校场了?"
"爹爹在给小翠梳毛呢!"糖糕扒着窗户喊,小脸蛋贴在窗纸上,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雾花。苏桃探出头,果然看见萧策站在垂花门下,墨色长袍的下摆被晨露沾湿了寸许,正用银簪子挑开缠在鹦鹉翅膀上的红绸子。那只闯祸精不知从哪叼来她新做的发带,正得意洋洋地往羽毛上缠,见苏桃看过来,竟歪着头学舌:"饿了——吃糖葫芦——"
"王爷!太后到了!"苏桃扯着嗓子吼,光脚踩上绣鞋就往外冲。廊下的小香猪正拱着萧策的靴底哼哼,她一个没留神被绊了个趔趄,眼看就要摔进石榴花丛,腰上突然多了只手臂。
"慌什么?"萧策稳稳接住她,指尖拂过她凌乱的发簪,"太后说今早来瞧瞧糖糕,你昨晚又偷溜出去听书了?"他指腹擦过她眼下的青黑,语气里的无奈混着笑意。苏桃刚想辩解,前院突然爆发出太后中气十足的笑声。
"我的小糖糕呢?快让奶奶抱抱!"
糖糕"嗷"一嗓子冲出去,羊角辫上的红绒球在晨雾里蹦成两点火星。苏桃跟着跑到正厅,正看见太后将一个描金锦盒塞进糖糕怀里。盒子打开的瞬间,晨光透过窗棂,照得里面那对龙凤呈祥的金镯子熠熠生辉,镯身上嵌着的红宝石像落了两颗熟透的樱桃。
"哇!谢谢奶奶!"糖糕举起镯子蹦跶,金镯子在她藕节似的手腕上晃荡,差点砸到扑棱着翅膀凑趣的小翠。苏桃眼睛也亮了,刚想夸太后出手阔绰,就见太后笑眯眯地冲宫女招手。
"桃丫头,"太后从另一个锦盒里取出个物件塞进她怀里,"哀家听你上次说王府衣裳太多,特意让尚方局打了个趁手的。"
苏桃低头一看,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那是块油光水滑的枣木搓衣板,边缘竟用银丝嵌着缠枝莲纹,精致得能放进古董架。鹦鹉小翠"扑棱"一声落在板面上,歪着头用喙啄了啄花纹,突然学舌:"持家要勤劳——"
"太后!"苏桃把搓衣板往桌上一放,檀木桌面被震得跳了跳,"您这也太偏心了!糖糕戴金镯子,我拿搓衣板?这玩意儿能戴出门吗?"
"怎么不能?"太后板起脸,手指点着搓衣板上的莲纹,"想当年哀家做太子妃时,亲手给先帝搓过龙袍呢!这板子用的是缅北进贡的紫檀木,你摸摸这纹路——"
"打住打住!"苏桃捂着心口往后退,撞在萧策怀里。她瞥见丈夫肩膀在微微发抖,显然是憋笑憋得辛苦,顿时更气,"合着您老这是忆苦思甜,让我体验生活?"
糖糕举着金镯子凑过来,红宝石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娘亲你看,奶奶说这是给我满月礼补上的!"
"你都三岁零两个月了!"苏桃捏了捏女儿的脸颊,突然想起什么,"那我呢?我嫁过来时您说要给我打对凤凰钗的!"
太后干咳两声,亲昵地揽过糖糕的肩膀:"糖糕是哀家的心头肉,你都当娘了,要懂事。"她突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再说了,让策儿用这搓衣板跪榴莲,不比金镯子实用?"
"噗——"苏桃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就看见萧策猛地回头,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他常年握剑的手指蜷了蜷,难得露出窘迫的神色:"母后,桃儿她......"
"我什么?"苏桃立刻叉腰,转向萧策,"王爷是觉得这搓衣板配不上我?"
糖糕眨着葡萄似的大眼睛,突然插话:"爹爹上周把娘的桂花糕喂猪,娘让你跪算盘来着。"
鹦鹉像是听懂了,扑棱到糖糕头顶喊:"跪算盘!跪算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