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的帆布鞋尖蹭着墙角走,说话声比我捻香灰的动静还小。
她推过来的简历上,“实习经历”栏只有“图书馆管理员”,“兴趣爱好”却写满“多肉浇水时间表”,字里行间夹着的绿萝叶有牙印——试用期被锁在打印间时,她就啃着这叶子数秒针,叶汁的涩味和入职合同上的印油一个味道。
她的手指绞着简历边,像在拧块湿毛巾,把所有话都拧成了水。
“老板让发会议通知,我在工作群删删改改写了半小时,最后只发了‘三点开会’。”
她指尖绞着简历边角,露出手腕上的绿萝手链,珠子是用多肉陶盆碎片磨的,“同事说我养的绿萝快死了,我连夜查资料换土,现在它爬满了整个窗台。”
手链上的碎陶片,有块形状像片小叶子,她摸那叶子的样子,比摸自己的手还温柔。
师父指着龟甲上巽卦的裂纹,几道细纹像极了观里屋檐下的蛛丝,蛛丝上挂着颗露珠,形状如“巽”字的篆体。
“‘九五,贞吉,悔亡’(巽卦:像风、像藤,看着软,其实风能穿缝、藤能爬高——不是要硬闯,是顺着缝走,软劲也能到想去的地方),风入缝隙,是因为知道该往哪绕。”
他让我取来瓶露水,倒在蛛丝上,水珠顺着丝纹游走,竟没掉下来,“你看这水,硬闯就掉了,顺着走,反而能到想去的地方。”
苏瑶盯着那蛛丝上的水珠,忽然红了眼:“我在打印间待了三小时,敲门没人应,就盯着绿萝叶子数纹路……它的藤,也是绕着栏杆爬的。”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总觉得自己像根蔫了的藤,直不起来。”
三个月后观里办茶会,我差点没认出她。
浅蓝旗袍裹着身段,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袖口的绿萝手链晃着光。
“尝尝这艾草糕,”她递来的糕点沾着桂花,“用观里的花做的。”
她说公司现在设了“植物疗愈角”,每天午休都有人找她聊怎么养花。
“以前发通知要删半小时,现在主持养花分享会,能说半小时不重样。”
她笑着晃手链,碎陶片上的小叶子,在阳光下亮闪闪的。
原来她申请管理公司绿植角,每天给多肉拍照发朋友圈,还把办公室绿萝修成了蘑菇形,伞盖下藏着便签:“风会找到每一条缝。”
“总监说绿萝像他老家葡萄架,”她笑得眉眼弯弯,“现在开会都让我坐旁边记笔记,说我写的纪要像绿萝藤,总能绕到重点。”
她指尖划过茶杯沿,像在抚摸绿萝的藤——原来藤的“软”,不是弱,是知道怎么用自己的方式,抵达想去的地方。
上个月她寄来的明信片上,同事们举着奶茶站在办公楼前,杯身上画着绿萝藤,配文写:“我把绿萝修成了桥,大家都踩着过桥呢。”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打印间的绿萝,现在爬到老板办公室了。”
砚池里的杏叶随墨旋转,忽然想起她第一次来观里时,攥着绿萝叶的手指在发抖。
叶片上的绒毛粘在指纹里,形成巽卦“随风”的纹路——原来“随风”不是顺从,是像藤蔓一样找到缝隙,用柔软的力量缠绕出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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