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青鸢工作室那扇玻璃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接着,吱呀一声开了。
但先进来的是风——
带着晚上的潮气,也带着一阵细细簌簌的树影,顺着落地窗,一直晕染进周墨画架下的白纸上。
他没抬头。
手里的线条还在——
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像这世上他只信得过自己的手,和她的眼。
直到风里,传来一声——
“我,可以进来吗?”
那声音,轻,不是米悦的清澈,也不是旁人的讨好。
是——
白瑾若。
她站在门边,没有往里走。
她穿一袭白色吊带长裙,裙摆及踝,风一吹,那种飘动感,像天光落在水面,一寸寸荡开。
她披着一件半脱不脱的浅灰针织披肩,却并不急于拉紧,只是缓缓收住风。
露肩,锁骨,腰身,白得像雪落在檐角,却带着一抹柔光里才有的暖色。
周墨原本在调颜料,那一声门响,他只是抬了一眼。
可那一眼,像是失守。
他不是没见过她穿得漂亮。
但这一刻,她不像教授,也不像监察者。
她像——
一场误入人间的梦。
梦很静。
梦很美。
——
“进来吧。”
周墨声音低哑,手中的笔还悬着,甚至忘记了放下来。
她走了进来。
步子很慢,每一步都像量过情绪的长度。
“哒哒”——
那双细脚高跟鞋,在地板砖上发出极轻的声,仿佛在敲着周墨的心。
她走到他的对面,站住。
空气凝了一秒。
周墨没动,他看到了她披肩下那条肩线,像看到了一条无法回避的情绪曲线。
“你冷吗?”
他开口,语气平静,却比平时低了半度。
白瑾若没抬头。
只是手轻轻一顿,然后缓缓摇头。
“不冷。”
她回答时,眼睛像是掠过他,却又像根本没看他。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一刻,她的心跳落了一拍。
不是因为冷。
而是因为,他问了。
哪怕那不是温柔。
哪怕那只是“顺手”。
她也愿意,为这顺手的关心,再多留一秒。
——
“你找我?“周墨又问。
“嗯。”她点点头,“我想请你……”
犹豫了一下。
”请你给我画一幅像。“
他怔了一下,眉头几乎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不是练习,不是素材。”她补了一句,“是‘我’。”
空气停了一秒。
他没有答应。
也没有拒绝。
只是沉默。
那种沉默,不像不愿意,更像——不敢。
白瑾若把手里的纸轻轻递过去。
是她自己画的一张自画像。
很美。
精准得几乎无懈可击。
但也冷。
像被系统规训过的美,像从不允许情绪参与的构图。
她低头看了一眼,又自嘲地笑笑:
“你知道吗,我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很会画人。”
“直到看了你画的米悦——”
“我才知道,有的人,是画得出来的;有的人,是画不出来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看他。
却用尽了勇气。
周墨没有接那张画。
他的手指在桌边敲了一下,像是给自己思绪上了个调。
“……我不是不愿意。”
“只是我……”
他顿住,忽然苦笑了一下,“我画人,是从心出发的。不是从脸。”
白瑾若抬眼。
眼底没有怒,也没有求。
只有一点点像雨打湿睫毛的亮光。
她点头,“所以,我不在你心里,对吗?”
这话没有质问。
只有确认。
他没接话。
而这次,她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把那张自画像卷了起来,抓在手里。
然后,她站直身子,语气平稳得像是谈完了一笔买卖:
“没关系。”
“我就把这个‘想被你画一次’的愿望,自己藏起来。”
她转身。
长发随风撩起,那一瞬间,有几缕发丝蹭过他放在画架边的笔。
她走到门边时,忽然停住。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穿过一张画布,落在他心上:
“你总说我太完美,不像人。”
“可我也会羡慕。”
“你画她——是因为她真实。”
“那我呢,如果哪天,我也不是系统的一部分了,你会不会……”
她没说完。
话尾被夜风吹散了。
她走出门那一刻,他才抬头看她的背影。
那背影——
不是像画,而是像一封信,一句没说出口的心事。
他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可他的右手,轻轻放在了刚才她递来的那张纸上。
纸还带着她手的温度。
他垂眼看了一秒。
然后,深吸一口气。
那一夜,他没画她。
但他第一次,在草稿纸上,试着勾勒一个未完成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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