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识衍站在铜镜前,大红婚服衬得他面如冠玉。
纪娘子正踮着脚为他调整衣领,指尖微微发颤,眉眼间尽是笑意。
自从丈夫离开了她,纪娘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真心实意地开心过了。
“再往左些。”她轻声指挥着下人,自己却忍不住伸手抚平儿子肩头一道几不可见的褶皱,“这料子是娘亲自挑的,照着你爹大婚那日的样式做的,嗯,穿在你身上,也合适。只可惜……他看不到……”
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
纪娘子别过脸去,借着整理袖口的机会抹了抹眼角。
“母亲。”李识衍回头,蹲在纪娘子身前,握住了她的手:“父亲若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纪娘子擦干净眼泪,点了点头。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取出两个绣囊:“这是娘去大相国寺求的平安符,你和阿星一人一个……”
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撞开。
宋元跌跌撞撞冲进来,气都没喘顺,额头上全是汗珠。
“大人!”他刚要开口,瞥见纪娘子又猛地刹住,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了口唾沫。
李识衍眸光一凛,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您先去歇着,孩儿晚些再来试其他样式。”
等纪娘子带着下人离开,宋元立刻扑到跟前,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颤抖。
“大理寺刚传来消息,冯崇逃了!”
挂在屏风上的婚服广袖突然无风自动。
李识衍站在原地没动,可宋元分明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攥紧,骨节泛出青白。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天亮前。”宋元急得嘴角冒泡,“说是用了调包计,牢里那个是死囚易容的,是有人里应外合帮他逃脱的!”
李识衍突然冷笑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婚服系带,鲜红的外袍褪去,露出里面鸦青色的常服。
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另外半边陷在阴影里,像戴了半张面具。
“备马。”他收起捡起婚服仔细叠好,“去诏狱。”
宋元瞪大眼睛:“您不先面圣?”
“现在去乾清宫没有任何用,陛下估计也在那儿。”李识衍往外走,步子急促但平稳,“冯崇能逃,这事儿不简单。”
他说着突然顿住。
想起昨日祁蘅准他成婚,太快了,快到不像祁蘅能做出的事。
李识衍还以为,是自己前一夜劝动了他,他终于决定放手。
现在想想,怎么可能?
“派人去摘星楼。”李识衍叮嘱,“一定要保护好沈星,有任何可疑的人靠近,格杀勿论。”
——
大理寺昭狱外,禁军已将整个官署围得水泄不通。
李识衍刚下马就闻到空气中飘着的血腥味,混着牢狱特有的霉腐气息,令人作呕。
“李刺史到——”
通报声未落,李识衍已进了昭狱里头,沿着长长的通道,来到最里面关押冯崇的地方。
祁蘅端坐在太师椅上,身后站着两排金甲侍卫,烛火映得他们胸前的护心镜寒光凛凛。
大理寺卿和赵德方都站在两侧,谨小慎微,瑟瑟发抖。
“臣参见陛下。”李识衍撩袍跪拜,膝盖刚触地就听见头顶一声冷笑。
“李爱卿来得真快。”祁蘅把玩着腰间玉佩,玉坠在他指尖转出森冷的光,“朕还以为,你这会儿正忙着试婚服呢。”
李识衍抬头,正对上祁蘅似笑非笑的眼睛。
帝王的脸色在火把映照下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嗓音也哑得厉害。
“逆贼越狱,臣不敢怠慢。”
李识衍看向大理寺卿,问:“请孙大人详述经过。”
大理寺卿抖着胡子刚要开口,祁蘅突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
瓷器碰撞的脆响惊得老臣一哆嗦。
“经过?”祁蘅眯起眼,思虑道:“子时三刻狱卒换岗,丑时发现冯崇变成个满脸刀疤的死囚——”
他环视一圈,扫到哪个人,就让哪个人心底一怵。
目光最后就定格在赵德方身上,意有所指地说:“你们负责审理此案,派去看守的人都是纸糊的?”
“陛下息怒!”赵德方几乎瘫软在地,“臣已命人封锁京城……”
“封锁?”祁蘅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松开手,凝视着赵德方,说:“冯崇有多少走狗你不知道?这会儿怕是早就逃出京城了吧?”
他突然转向李识衍,“李卿觉得呢?”
牢房里滴水声清晰可闻。
李识衍直视帝王眼睛:“臣不解,诏狱重犯越狱,为何如此容易?牢门三道铁锁,钥匙分存三处,由三方保管——”
“这该问你啊。”
祁蘅忽然起身,缓步走近,脚碾过地上潮湿的血,“不是你与赵德方共审此案?”
他微微颔首,眯起眼,探究地问:“还是说……李卿近日忙着娶亲,疏于职守?”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羽毛,却让整个内堂的空气骤然凝固。
李识衍看见祁蘅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影子,被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臣从未接触过冯崇。”他一字一顿道,“但既涉臣职责,必当全力追捕。”
祁蘅直起身,突然笑起来。
“好个‘必当全力’!”他收住笑容,眼神寒意砭骨,“可如果找不回来,朕是不是可以怀疑,你们沆瀣一气,里应外合?”
赵德方闻言直接晕了过去,大理寺卿也是一个劲儿地冒冷汗。
李识衍却纹丝不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起。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必定活见人,死见尸。”
“李爱卿如此尽职,朕就放心了。”
祁蘅终于收起那股随时都要杀人的阴郁,满意地点点头。
“那在你们找回逆贼冯崇前——”祁蘅脚步突然顿住,侧脸在阴影中格外森冷,“莫要分心再去做其他事,明白了么?”
赵德方和大理寺卿跪在冷硬的石板上,忙不迭地应。
李识衍的眸色一寸寸冷下来,气息都要不匀。
“臣,遵旨!”
等帝王仪仗离开,李识衍缓缓起身。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赵德方两个老家伙,一句话没多说,转身往外走去。
“少公子……”宋元急忙凑过来,抱怨道:“真是倒霉,偏偏就在您大婚前出这档子事!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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