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第一次闻到那股气味,是在推开祖母老宅木门的瞬间。
不是寻常旧宅的霉味,而是一种混杂着湿土、朽木和某种……类似陈年血渍的腥甜气。七月的暑气被隔绝在门外,门内的空气阴冷得像块浸过水的抹布,贴着皮肤往上爬。玄关光线昏暗,一盏老式煤油灯状的壁灯亮着,灯泡蒙着灰,投下的光昏黄得像块凝固的牛油。
“您确定遗嘱里说的是这里?”他回头问跟在身后的律师。王律师是个谢顶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掏出手帕擦汗,眉头皱得像打结的鞋带。
“地址没错,林先生。”王律师的声音有些发紧,“您祖母……林惠女士,生前确实指定了这处房产由您继承。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布满蛛网的廊柱,“她说过,非必要,不要在夜里进入后院。”
林默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祖母几乎没有印象,只知道她在父亲很小的时候就独居于此,直到上个月意外去世。继承这栋位于老城区深处的老宅,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麻烦。
房子很大,是典型的民国时期砖木结构,带着个小院子。前厅的家具都蒙着白布,像一群沉默的幽灵。林默随手掀开一张椅子上的布,灰尘腾起,在光柱里飞舞。他咳嗽了两声,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幅肖像画上。
画中是位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眉眼温婉,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她的眼神空蒙,像隔着一层薄雾看世界。画框边缘刻着细密的缠枝纹,角落的落款是“癸酉年秋”。
“这是……我祖母?”林默问。
王律师凑过来看了看,摇摇头:“不像。您祖母去世时快八十了,这画像上的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或许是您曾祖母?”
林默没再追问。他对这个家族的过去知之甚少。父亲生前对此讳莫如深,只说祖母性情孤僻,不喜与人往来。
律师很快办完手续离开,临走前又叮嘱了一遍:“林先生,夜里千万别去后院。您祖母的遗嘱里特意提到了。”
林默敷衍地点点头。送走律师,老宅里只剩下他一人。寂静像潮水般涌来,带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他决定先四处看看。
二楼的房间大多上了锁,只有一间卧室似乎还维持着有人居住的样子。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雕花铜镜,镜面蒙着灰,隐约映出林默的脸。床头柜上有个黄铜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正是画像上的女子,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身边牵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男孩的脸被手指印模糊了,看不真切。
林默拿起相框,指尖触到照片背面,似乎有凹凸不平的字迹。他翻过来,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到一行用钢笔写的小字:“槐娘与子,民国二十二年夏。”
槐娘?是祖母的名字吗?可父亲说祖母叫林惠。
他放下相框,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抽屉上。抽屉没关严,露出一角暗红色的布料。他拉开抽屉,里面没有衣物,只有一叠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和一本封皮磨损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翻开第一页,是祖母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颤抖:
“七月初七,雨。又梦到了槐树下的血。他说,时候快到了,让我准备好……可我能准备什么呢?那东西不是人,是从树根里长出来的怨毒……”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几页都是空白。林默皱了皱眉,继续往后翻,直到快接近末尾,才又看到几行字,墨迹似乎被水晕染过,显得格外模糊:
“……不能让阿和知道。那孩子是唯一的希望……槐娘……她一直在看着,在等……后院的门,千万不能开……”
阿和?是父亲的小名吗?后院的门?林默想起律师的叮嘱,心里莫名一紧。他放下笔记本,拿起那用油布包着的东西。触手冰凉,形状像是一把刀。
刚解开油布一角,楼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林默猛地抬头,心脏漏跳一拍。这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刀”——那东西被油布裹着,手感像是金属,沉甸甸的。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往下望去。
一楼前厅的光线更暗了,那盏壁灯的光似乎也在闪烁不定。他看到客厅中央,那块蒙着钢琴的白布被掀开了一角,露出黑色的琴身。而在钢琴旁边的地板上,散落着几块碎瓷片——像是刚才有个花瓶从架子上掉了下来。
是风吹的?不可能,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
林默握紧了手中的包裹,一步步走下楼梯。空气中的腥甜气似乎更浓了,混杂着一种潮湿的土腥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他走到钢琴旁,弯腰去捡碎瓷片,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钢琴光滑的漆面上,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站在他身后,很高,轮廓纤细,像是个女人。
林默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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