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中心的走廊,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塑料制品混合的寡淡气味。李芳捏着刚从自助打印机里吐出来的几张薄纸,指尖冰凉,目光死死锁在顶头几行加粗的数字上。她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纸页边缘,留下几个微小的月牙痕。
“红细胞计数……6.98×10^12/L……”她低声念着,声音干涩,像是在念一道催命符,“比正常上限高出快百分之三十了!血红蛋白……189g/L?这……这怎么可能?” 她猛地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苏明远。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靛青色布衫,长身玉立,神情倒是一派轻松,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走廊尽头电子屏上滚动的健康科普动画,仿佛那纸片上惊心动魄的数字与他毫无干系。
“明远哥!”李芳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利,将报告纸往他面前一递,“你看!这……这太不正常了!”
苏明远这才收回目光,垂眼看了看那几行刺眼的数字。他脸上非但没有李芳预想中的惊惶,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矜持笑意。“哦,此乃气血充盈之象。”他语气平和,如同在点评一幅工笔画,“李姑娘稍安。想我庆朝之时,寻常士子寒窗苦读,亦或贩夫走卒奔波生计,每日徒步十数里乃是常事。筋骨强健,气血运行自然旺盛蓬勃,非此间安逸之人可比拟。”他微微颔首,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肤色健康的手腕,仿佛那夸张的数值不过是他“尚古”生活方式的勋章。
李芳一口气堵在胸口,正待反驳,诊室的门开了。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拿着另一份报告走了出来,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直直落在苏明远身上,带着探究和一种近乎冰冷的审视。
“苏先生,请进来一下。”医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诊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更浓。医生将两份报告并排放在光洁的桌面上,指尖重重地点在另一组数据上。“红细胞和血红蛋白高,或许…勉强能用你所谓的‘古人生活方式’解释。”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头顶冷白的光,“但是,苏先生,你的白细胞计数。”他的语气陡然加重,“1.2×10^9/L,远低于正常下限!中性粒细胞更是低得离谱!这数值……”医生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足够震撼又足够准确的词,“低得,简直像是……一个没有免疫系统的人!”
最后几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诊室凝滞的空气里。李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没有免疫系统?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任何一点微小的细菌、病毒,都可能轻易地要了他的命!
苏明远脸上的那份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微微蹙眉,显然对“免疫系统”这个现代词汇感到陌生,但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医生话语里那份沉重的否定和潜在的危险信号。“没有……免疫系统?”他重复着,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疑问,目光却依旧沉静,直视着医生,“在下身体并无不适,亦无缠绵病榻之状。此‘免疫系统’,究竟为何物?何以断定其有无?”
医生被他这带着古韵的反问噎了一下,随即摇头,语气带着一种面对不可理喻之人的无奈:“免疫系统,简单说就是你身体抵抗疾病的能力。白细胞,特别是中性粒细胞,是抵御感染的主力军。你的数值低到这个程度,理论上,一次普通感冒都可能发展成败血症!这绝不是一句‘古人身体好’就能解释的异常!”他的手指几乎要戳破那薄薄的报告纸,“苏先生,我强烈建议你立刻办理住院,进行全面深入的免疫学检查!这太危险,也太……不寻常了!”
“住院?”苏明远断然摇头,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淡然,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属于庆朝状元的傲岸,“在下身体康健,饮食作息自有法度,无需此等繁琐之举。医者仁心,在下谢过,然此事,容后再议。” 他微微拱手,竟是一副不欲多谈的姿态。
李芳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苏明远的固执,尤其在涉及他认定的“古人”身份和生活方式时,那份固执简直如同铜墙铁壁。她看着医生脸上那副“此人不可理喻”的表情,再看看苏明远平静却拒人千里的侧脸,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只能强撑着,在医生严厉的目光下,艰难地替苏明远办理了手续,拿着那几份沉甸甸的报告,几乎是拖着脚步离开了诊室。
苏明远倒像没事人一样,步履从容地走在前面,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落在他肩头,勾勒出挺直的脊梁。李芳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绝,仿佛他真的不属于这个时代,连身体的构成,都是个巨大的谜团和错误。
风暴来得比想象中更快,更猛烈。
不知是哪位好事者或是体检中心内部人员泄露了消息,苏明远那几项触目惊心的血检数据截图,如同病毒般在互联网上疯狂传播。不过半日,一个猩红的词条以火箭般的速度窜上热搜榜首:#苏明远血液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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