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阅兵场上,玄甲折射的寒光惊起渡鸦,穆翊望着北斗七杀阵的变阵冷笑,二十年过去,这套屠戮西燕十二镇的杀阵竟分毫未改。
哥舒衔月策马掠过战阵,三万铁骑以刀鞘撞击胸甲的轰鸣声里,她盯着乙弗循被风沙割破的嫁衣下摆——这南燕郡主竟将脊梁挺得比狼旗更直。
当坐骑铁蹄踏碎对方身前的冻土时,她刻意放缓了缰绳,想看清那张苍白的脸是否会露出瑟缩。
“求亲该用战鼓开道,不是锦缎铺路。”北奚公主甩出长鞭卷起狼旗,旗角擦过乙弗循眉骨时,如愿看到对方瞳孔里炸开的星火。
穆翊被这屈辱的一幕气得牙痒痒,却见乙弗循在漫天铁蹄声中阖目仰首,像祭坛上引颈就戮的白鹿。他忽然想起这女人穿行大漠时的模样,金线刺绣的裙裾被狂沙撕扯得看不清纹路,此刻被风卷起的红绸却似在向周遭一切宣战。
铁骑裂作七道洪流,摇光位骑兵回旋时掀起的泥浪里,哥舒衔月终于捕捉到乙弗循喉间滚动的战栗。那战栗不是恐惧,而是困兽撕咬锁链时的震颤。
哥舒衔月勒住缰绳,鞭梢挑起乙弗循下颌,“你,要借多少兵?”
三万铁骑扬尘遮蔽天光,穆翊望着沙暴中模糊的两道剪影:
哥舒衔月披风翻卷如垂天玄翼,乙弗循嫁衣飘荡似浴血凰羽,她们足下踩着的不是祭台,分明是正在成型的修罗场。他忽然妒忌起那些被铁蹄踏碎的冻土——至少它们能同时触碰两种截然不同的锋芒。
乙弗循的声音穿透金戈:“三万铁骑,我要亲自执掌狼旗。”
“你要亲自执掌狼旗?”哥舒衔月忽然俯身,镶嵌绿松石的额饰垂下来扫过乙弗循眉骨。她看见对方瞳孔里映着三万铁骑的森冷阵列,却寻不到半分怯意,只有燎原烈火在瞳孔深处灼烧。
监国公主的指尖拂过郡主颈侧跳动的血脉,像在丈量一柄剑的锋芒。当一枚青铜鱼符落入掌心时,女帅的呼吸竟有刹那凝滞——这个南燕女人掌纹里的血性,烫得她战栗。
铁骑呼啸着从她们身侧掠过,卷起的沙尘迷了众人眼。
穆翊扯松浸透冷汗的衣领,终于看清那两道身影重叠的真相:这不是联姻,是两柄绝世兵刃在彼此刃口上篆刻铭文。他望着天际翻涌的尘烟,突然期待起她们并肩而立那日——该用多少城池的血,才浇灌得出如此般配的恶之花。
三万铁骑扬起的尘烟还在天际浓淡翻涌,乙弗循仍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漠北的阳光掠过风尘仆仆的发丝,淹过早已失色的嫁衣,却遮不尽她眼底的焰炽。
穆翊不解,纵使西燕皇室南迁偏安,早已不再是当年凌驾于四海邦国之上的煌煌天朝,乙弗氏骨子里的傲慢似乎从来没有减少,反而极为逆反地递增,但乙弗循好像和当今天子不一样,比起踌躇和犹豫,这个定在风沙烟尘中的女人不顾一切的决然模样,反而更有意思。
“疯子……”他抹去嘴角血渍,却掩不住震颤的瞳孔。此刻才惊觉,二十年前踏碎西燕的北斗杀阵,原来只为等今日七星归位时,照亮这两道劈开混沌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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