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拾荒者佝偻的背影在精神病院斑驳的铁门前摇晃。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钢笔残骸,金属裂口处渗出的墨汁沾在指缝,像凝固的血。突然,一阵穿堂风掠过空荡的天台,半截笔帽骨碌碌滚到他脚边,内壁竟还嵌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间隐约可见朱砂绘制的符咒纹样。
同一时刻,大学城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室里,退休教授陈墨斋正对着《永乐大典》残卷打哈欠。他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忽然瞥见某页夹层透出诡异的墨色,掀开泛黄的宣纸,竟是一幅用现代钢笔墨水绘制的微型地图,标注的坐标直指城郊废弃的殡仪馆。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迸发出精光,颤抖着从抽屉深处摸出个檀木匣,里面躺着支与拾荒者手中如出一辙的钢笔,只是笔帽顶端嵌着颗猩红的琉璃珠。
书法教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新生林夏的笔尖悬在《兰亭集序》摹本上方迟迟未落。她总觉得那些墨迹在流动,特别是"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那句,某个"今"字的捺画末端,不知何时多出个米粒大的墨点,正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晕染。当她凑近细看时,墨点突然炸开成细密的蛛网,顺着宣纸纤维向四周蔓延,眨眼间整幅临摹帖爬满了蚯蚓般的墨痕。
"同学,你踩到我的笔洗啦。"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夏猛地转身,看见穿月白唐装的男人正弯腰收拾散落的文房四宝。他袖口沾着靛青颜料,左手小指戴着枚银质指套,上面錾刻的莲花纹路让林夏心脏骤停——这和她在天台失踪的实习医生周明远常戴的戒指一模一样。
"周医生?"林夏脱口而出,男人却露出困惑的表情。他自称是美院新来的国画讲师陆沉舟,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青瓷笔洗,水面竟漂浮着几片与钢笔残骸里相同的银杏叶。"昨天在旧货市场淘的,老板说这是民国时期某个疯画家的遗物。"他指尖轻点水面,涟漪荡开处,银杏叶上的朱砂符咒突然活过来般扭动。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昨夜她亲眼看见周明远在天台用钢笔在虚空中书写,墨迹化作锁链缠住某个透明人形。此刻陆沉舟腕间的檀香却让她想起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两种味道在记忆里诡异地重叠。当陆沉舟邀请她参观画室时,林夏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画室在艺术楼顶层,推开门便是浓烈的松烟墨气息。陆沉舟的画架上摊着未完成的《地狱变相图》,判官手中的生死簿竟是用钢笔墨水绘制。林夏凑近细看,发现宣纸背面透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定睛细读竟是二十一个人的病历摘要——日期从1943年跨越到2023年,最新条目写着:"周明远,妄想症,坚信自己能收集他人执念。"
"这是我在潘家园淘到的民国疯人院档案。"陆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夏猛地转身,看见他指尖捏着半片银杏叶,叶脉中的朱砂咒文正在渗出暗红液体,"他们用钢笔作法器,把疯子的执念封进墨水。每收集二十个,就要找个容器……"
话音未落,画室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林夏看见陆沉舟的影子分裂成两个,一个穿着唐装,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白大褂的影子突然开口,声音却是周明远的:"陆教授,第七次转世还是失败了?"唐装影子冷笑:"这次至少让你体验了二十年的正常人生。"
记忆如潮水涌来。林夏想起三个月前在病房见到的周明远,他总在深夜对着空气书写,钢笔尖滴落的墨汁会在地面形成诡异图案。有次她撞见他将钢笔刺入自己手臂,墨水顺着血管蔓延,却在触及心脏时突然凝固成晶状体。当时周明远癫狂地大笑:"第二十个容器满了!这次我要……"
应急灯开始频闪,陆沉舟的两个影子在墙上撕扯。唐装影子突然掐住白大褂的脖子:"你本该在1943年就死在那场大火里!"白大褂影子用钢笔刺穿对方手掌,墨汁混着血珠飞溅:"多亏你留下的钢笔,让我在每个容器里都留了后手!"
林夏踉跄后退,后腰撞上画案。砚台翻倒的瞬间,她瞥见案底刻着与钢笔内壁相同的符咒。墨汁在地面蜿蜒成河,倒映出陆沉舟逐渐扭曲的脸——他的左眼变成琥珀色,右眼却泛着机械金属光泽。
"你以为周明远是猎物?"陆沉舟的声音带着双重回音,"其实我们都是棋子。"他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皮肤下隐约可见齿轮转动的痕迹,"从1943年那场爆炸开始,每次转世都会丢失部分记忆。直到遇见你,林夏。"
记忆碎片突然在林夏脑中炸开。她想起七岁那年,父亲作为文物修复师参与抢救一批民国档案。有天深夜,她偷看到父亲对着支古董钢笔喃喃:"第二十个容器要成了……"第二天父亲就失踪了,只留下本残破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他们说要用二十一具活体献祭才能……"
陆沉舟的机械手指突然卡住林夏的喉咙:"你父亲当年想阻止我,却成了第一个容器。现在轮到你了,第二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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