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破旧的卡车突突地开进了镇子,停在了指挥部门口。
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制服,身板挺直,脸上却带着几分复杂的神情。
正是上次愤然离去的赤塬根据地代表,周海文。
他这次再来,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上次走的时候,他觉得这黑风寨简直就是土匪窝子,乌烟瘴气,毫无纪律性可言,那个林好更是满嘴跑火车,搞些歪门邪道。
可回去没多久,黑风寨的消息就接二连三传来:打退了东岛军空袭,顶住了冬季攻势,还搞出了什么水泥、新步枪,甚至把坦克都给干翻了。
赤塬根据地方面对这支“编外队伍”的兴趣越来越大,于是,他又被派回来了。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周海文不得不承认,这里变了。
街道虽然还是泥土路,但明显干净了许多。
来来往往的战士和百姓,脸上虽然带着风霜,但眼神里有股子劲儿。
远处工厂的烟囱冒着黑烟,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透着一股子勃勃生机。
这和他印象中那个混乱、散漫的土匪窝子,简直判若两地。
林好还是那副样子,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看见周海文,也没多少惊讶,只是点点头:“周同志,又来了?这次多待几天?”
周海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敬了个礼:“林司令,奉上级命令,前来协助贵部工作。”
这次,周海文带来的任务更明确:加强合作,共同反东岛,重点是帮助黑风寨进行政治思想建设和组织建设,争取把这支队伍引上“正轨”。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上次没完成的任务,这次一定要搞好。
要彻底扭转这里的“土匪习气”!
第二天,周海文就雄心勃勃地去视察根据地的“扫盲班”和“夜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教室是临时的土坯房,黑板是用木炭涂黑的木板,学员们拿着小石板,或者干脆在地上划拉。
条件艰苦可以理解,但教学内容让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教识字的先生,居然是那个摇头晃脑的李墨涵!
李墨涵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同志们,同学们!我们今天学习这个‘票’字!黑风票的票!为什么要有黑风票?这体现了林大帅‘藏富于民、流通为王’的经济思想!这是‘林好经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啊!你们看,有了票,就能买土豆,买布匹,买油盐!这就是大帅说的‘内循环’!懂了吗?”
底下的学员们听得似懂非懂,但都一脸崇拜地看着李墨涵,跟着大声念:“懂了!黑风票好!林大帅英明!”
周海文站在门口,额头青筋直跳。
这都什么跟什么?
扫盲班不好好教认字,居然在宣扬什么“林好经济学”?
还“内循环”?
这林好到底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强忍着不适,又去了几个夜校点,情况大同小异。
战士们学习文化知识的同时,被反复灌输着“黑风寨精神”、“林帅语录”,什么“土豆就是战斗力”、“水泥筑起钢铁长城”、“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这些口号简单粗暴,却异常深入人心。
周海文准备好的那些关于阶级斗争、统一战线、党的领导的理论,还没开口,就感觉无从下嘴。
他发现,这里已经形成了一套自洽的、以林好为核心的“土味理论体系”!
周海文忍无可忍,直接找到了李墨涵。
“李先生!”周海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我认为,扫盲班和夜校的教学内容需要调整!我们应该系统地教授革命理论,提高同志们的思想觉悟,而不是宣扬那些…那些个人崇拜的东西!”
李墨涵正拿着一本手抄的小册子看得津津有味,闻言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反驳:“周同志此言差矣!何为个人崇拜?大帅的思想,乃是实践出真知!是结合我黑风寨具体情况,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比如这‘土豆经济学’,难道不是解决了根据地的吃饭问题?比如‘水泥强国论’,难道不是加固了我们的防御工事?”
“你…”周海文被噎得够呛,“那些是具体方法!不能上升到理论高度!更不能替代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
“哦?”李墨涵放下册子,脸上露出“你太年轻”的表情,“周同志,理论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树常青!赤塬根据地的理论固然好,但照搬到我们这嘎达,水土不服啊!大帅的思想,才是最接地气,最能凝聚人心的!老百姓认这个!战士们信这个!这就够了!”
“你这是歪理邪说!”周海文气得手指发抖,“这是在搞个人崇拜!是危险的!”
“危险?”李墨涵笑了,指着窗外忙碌的景象,“周同志,你看,根据地欣欣向荣,战士们斗志昂扬,这难道不是‘林好思想’指导下的伟大胜利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大帅的思想,好使!能打鬼子!这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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