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舱的舱盖缓缓闭合,杨龙眼前陷入短暂的黑暗,随后巴黎清晨的光线如潮水般涌入视野。他眨了眨眼,睫毛扫过神经接驳头盔的内衬,触感真实得令人恍惚。鼻腔里立刻捕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塞纳河畔特有的湿润空气,混合着酒店欧式早餐的黄油香气。
"系统时间6:15,比赛日第二天。"陆子浮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他已经在查看全息日程表,"冷展台布置9点开始,热厨房环节下午2点。"他的眼镜片上流动着数据,映出窗外刚刚亮起的天空。埃菲尔铁塔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塔尖刺破云层的姿态,像一把指向苍穹的厨刀。
豆豆正在整理刀具箱,她将每把刀从绸布里取出,对着光线检查刃口。这个习惯从二十年前在MCC当小美工时就养成了,那时她连一套像样的数位笔都买不起。"组委会送来的食材清单有问题,"她头也不抬地说,"松露少了200克,蓝龙虾只有一只。"
砂时计闻言立刻从浴室冲出来,脸上还贴着面膜:"什么?我明明订了三只!"她抓起平板电脑就要拨号,面膜随着她夸张的表情皱成一团,"看本小姐不把组委会采购部骂到辞职!"
"别急。"杨龙按住她的手,转向猫头鹰,"检查下替代方案。"猫头鹰沉默地点头,已经调出了备用食材的3D模型——用鳕鱼腩和黑蒜模拟蓝龙虾的口感,松露酱则用杏鲍菇萃取液增强层次感。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屏幕上快速计算出精确的调味比例。
周卓老爷子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把祖传的片鸭刀。刀身在晨光中泛着青蓝色的冷光,刃口处有一道特殊的弧度,是常年磨刀形成的独特印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突然开口,川音浓重,"当年我在物资局当采购,一斤肉票能做出三斤的量。"
豆苗噗嗤笑出声,正想说什么,房间门铃响了。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上面摆着精致的银质餐盖。"组委会的赛前早餐,"他彬彬有礼地揭开盖子,"主厨特别嘱咐,黄油可颂用的是AOP认证的伊斯尼黄油。"
可颂金黄酥脆的切面在阳光下像某种地质剖面图,层次分明得能数出有多少层折叠。杨龙掰开一角,内里的蜂窝结构完美得近乎刻意,热气裹挟着黄油香扑面而来。他忽然想起成都早点摊上的军屯锅盔,同样讲究层数,只不过用的是菜籽油和椒盐。
"刀工见真章。"周卓用筷子戳了戳配餐的冷切火腿,薄如蝉翼的肉片立刻卷曲起来,"这法国佬的片肉功夫,抵得上成都菜市场的王麻子。"
早餐后团队立刻进入备战状态。豆豆和豆苗负责冷展台的设计图,母女俩头碰头地讨论着雕刻方案,素描本上已经画满了莲花与锦鲤的草稿。陆子浮在调试分子料理设备,液氮罐发出轻微的嘶鸣声。砂时计则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套组委会的工作服,正对着镜子练习法语口音:"Pardon, je suis l'inspecteur des ingrédients..."
杨龙独自走到阳台上。巴黎的晨雾正在散去,远处圣母院的石像鬼渐渐清晰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让微凉的空气充满肺部。今天的比赛不同于昨日的单打独斗,而是真正的团队作战——冷展台要提前完成二十道雕刻与冷盘,热厨房则要在三小时内完成五道主菜。这种强度即使对经验丰富的他们也是挑战。
"想什么呢?"豆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递过一杯冒着热气的龙井。茶叶在玻璃杯里舒展的样子,莫名让人想起开水白菜绽放的瞬间。
"我在想评分标准里那个'环保实践'附加分。"杨龙接过茶杯,指腹感受到恰到好处的温度,"猫头鹰发现往届冠军有78%都在这方面拿了满分。"
豆豆抿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昨晚我研究了获奖案例。"她翻开笔记本,里面贴着从杂志上剪下的照片,"挪威队用海藻替代塑料做装饰,泰国队则把厨余垃圾做成肥料返还给当地农场。"她的指尖停在一张日本队的照片上,"看这个——他们甚至计算了每道菜的碳足迹。"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日本队的车队正驶入酒店庭院,清一色的黑色丰田世纪,车门上印着"银座 嵯峨野"的金色字样。佐藤第一个下车,他今天穿着传统的厨师羽织,背后"一心不乱"四个汉字用银线绣成。队员们两人一组抬着长方形的漆器箱,动作整齐得像仪仗队。
"他们的冷展台道具。"豆豆眯起眼睛,"看尺寸应该是大型山水盆景。"
杨龙注意到最后一个下车的年轻厨师特别小心地捧着个小箱子,即使隔着距离也能看出他的紧绷。"那应该是'胜负物',"他想起昨天查阅的资料,"日本队每届都会带一件传世厨具,据说有把刀已经传承了十代。"
阳光完全驱散了晨雾,塞纳河的水面泛起碎金般的光斑。房间里的争论声突然大了起来,砂时计和猫头鹰似乎在讨论酱汁的酸碱度问题。周卓用烟斗敲桌子的声音像定音鼓,瞬间平息了争执。这种熟悉的嘈杂让杨龙莫名安心,就像当年辰星刚创业时,十几个人挤在会议室里吵得面红耳赤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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