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道沟驿站的老屋檐上积着三指厚的雪,七星会那帮人挖开的土坑里杵着半截铁箱。陈青山蹲在五丈外的红松后头,瞧见箱角露出的日文铭牌,低声问老河工:"这铁疙瘩看着像鬼子装文件的?"
"小鼻子当年在驿站底下修过地窨子。"老河工往烟锅里摁着碎烟叶,"康德八年冬月,抗联在这截过他们三车皮军火。"他忽然用烟杆敲了敲树根,"瞧这树疤,是当年子弹啃的。"
七个猎户猫腰往驿站摸,领头的鄂伦春汉子忽然抬手:"有绊绳!"月光下,三根马尾粗细的钢丝横在门槛前,系着的铜铃铛落满灰。金铃儿解下鹿筋绳甩过去,绳头铜钱精准卡住铃舌。
孙大炮的索宝棍撬开地砖,露出条斜插地下的铁轨:"是鬼子运货的滑道!"他忽然用棍头挑起块带血的布条,"这纹样...是勐腊刀客的包头巾!"
岩温的傣刀突然出鞘半寸:"我三叔当年进山收山货,就系这种头巾……”
金铃儿解下腰间七个药囊分给众人:"鄂伦春的驱兽粉,能遮人味。"药粉刚撒完,两只猎狗突然冲着西南方狂吠。老河工眯眼望去,林子里晃着盏马灯:"是参帮的老吴头!"
老吴头扛着狍子蹚雪过来,鹿皮靴上沾着黑泥:"青山子!七星会在二道白河捞上个铁匣子,看着像..."他忽然压低声音,"像你爹当年使的测绘箱!"
陈青山攥紧青铜钉:"先去截铁匣子!"众人踩着老鸹窝的阴影往二道白河摸,岩温忽然扯住孙大炮的羊皮袄:"雪窝子里有东西!"
索宝棍挑开积雪,露出捆裹着冰碴的麻绳。金铃儿摸出铜钱刮开冰层:"是傣家的九股绳!绳头打着死结,我三叔说这是遇险的记号..."
河湾处突然炸起水花,三个七星会的人正用铁钩打捞。周卫国认出领头的是独眼龙的把兄弟,外号"滚刀肉",当年在参帮里专干黑吃黑的勾当。
"看他们腰上!"金梅的鹿皮鞭梢指向那伙人后腰,别着的短刀柄上全刻着关东军徽章。老萨满的萨满鼓突然闷响:"这帮畜生戴着人皮手套!"
陈青山正要动作,老河工突然拽住他:"瞧冰窟窿!"铁匣子被拖出水面的刹那,三十六个青铜铃铛顺着水流窜出。孙大炮的索宝棍劈碎两个,竟掉出来两条发黑的参须。
"是七姓先祖种的林下参!"老萨满拾起参须对着月光,"被这帮畜生拿毒水泡过..."话音未落,滚刀肉突然朝林子里放枪:"哪路子的?滚出来!"
七个猎户同时甩出捆参绳,绳头铜钱如飞蝗般钉在冰面。金铃儿的三姐金梅吹响鹿哨,两只守山犬从林间扑出,直取滚刀肉咽喉。混乱中,岩温的傣刀挑断铁钩绳索,铁匣子"咚"地落回冰窟。
"抢匣子!"滚刀肉嘶吼着往冰窟扑。陈青山抄起工兵铲横劈过去,铲刃撞上日式军刀迸出火星。老河工趁机甩出烟袋锅,滚烫的烟油泼进滚刀肉独眼。
铁匣子捞上岸时,老吴头突然跪下:"这锁得用周家铜烟锅开!"周卫国颤抖着掏出父亲遗留的铜烟锅,锅嘴严丝合缝插进锁眼。铁匣弹开的刹那,二十多封泛黄的信件滑出来。
"...康德九年腊月初八,七姓猎户协同炸毁驿站地窨..."老萨满念着抗联密信,忽然老泪纵横,"赵司令在这封信里提过,要留件东西给后人..."
金铃儿从匣底摸出块青铜符牌,牌上刻着"七姓同心"。孙大炮的索宝棍突然嗡嗡震颤:"这是开老秃顶子参库的钥匙!我爹那辈人说,里头藏着..."
驿站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众人赶回时,七星会的人已炸开铁箱,里头滚出成摞的日军防疫档案。周卫国抢过本册子,手电光照见"活体实验"四个字,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畜生!"岩温的傣刀劈碎档案柜,"这些本本得烧了!"金梅却拦住他:"不能烧!要留着当罪证!"
老河工忽然用烟杆敲了敲地窨子墙壁:"这墙是空心的!"七个猎户撬开墙板,露出条幽深的隧道。孙大炮的索宝棍刚探进去,棍头突然碰到个硬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铁盒子。
盒里放着二十多支锈迹斑斑的盘尼西林,玻璃管上的日文标签还没褪色。老萨满突然跪地:"赵司令啊!当年他要是能用上这药也不至于..."
隧道深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七个猎户架起弩箭时,走出来的竟是参帮老把头,他手里提着盏马灯:"可算找着你们了!这隧道通着梯云峰的参库,里面有东西.."
话没说完,隧道顶突然塌落大块冻土。陈青山抬头望去,三十六个青铜铃铛悬在裂缝中,每个都系着褪色的红布条——正是七姓先祖留的警示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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