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上还残留着香炉里淡淡的安息香味道,虞惠章抬手拢住披风,点点头,起身往内室走,忽见朱漆宫门外转出一队明黄仪仗。
卓歌眼尖,低呼一声。
“是圣驾!”
虞惠章忙转过身来,垂首敛衽,片刻后果然见着皇帝大步流星地跨过门槛,身后只跟着中常侍梁冠和两名小黄门。
陆丹恂一身赭黄常服,金冠束发,龙行虎步间尽显帝王威仪。见到虞惠章,颔首示意。
“朕去御花园经过春禧殿,见里头灯火通明,便进来看看。”
虞惠章屈膝行礼,声音温婉。
“嫔妾参见皇上。”
起身含笑引着皇帝往内室走。
“嫔妾适才哄八皇子安寝,皇上这会儿过来,倒是把嫔妾吓一跳。”
暖融融的安息香扑面而来,八皇子行墡在摇篮里睡得正香,小脸粉扑扑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这孩子倒是省心。”
陆丹恂立在摇篮边看了一会儿,语气和缓。
“不像他三哥,夜里总要闹腾。”
虞惠章站在一旁,看着皇帝和蔼的面容,心中微微一暖。
“润儿自半岁后就乖巧,不怎么哭闹。”
陆丹恂在窗边罗汉床坐下,忽然注意到案几上摊开的账册。
“这是?”
“回皇上,是春禧殿这个月的用度。”
虞惠章不动声色地将账册合上。
“嫔妾想着八皇子渐大,该裁减些不必要的开支。”
“哦?”
陆丹恂闻言挑眉看向她。
“宫中用度自有定例,你若短缺了,只管跟内务府说便是。”
虞惠章颔首,面上带着温婉浅笑。
“嫔妾明白,只是宫中各处都紧着些,嫔妾这边若是太过奢侈,总归不好。”
陆丹恂不置可否,只是靠在罗汉床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乌发堆云,眉目间盈盈似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端庄自持,与其他争宠邀宠的女子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兴趣。
“你倒是个会过日子的。”
虞惠章笑了笑,语气谦和。
“嫔妾出身商贾之家,自小见惯了父母持家不易,如今虽在宫中,也不愿铺张浪费。”
陆丹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持家不易?朕倒是好奇,商贾之家与宫中有何不同?”
虞惠章垂眸思忖片刻,抬眼望向皇帝,眼中带着几分认真。
“商贾之家,讲究的是和气生财,童叟无欺。而在宫中,则要谨言慎行,恪守规矩。”
她微微一顿,见皇帝神色专注,便继续娓娓道来。
“嫔妾记得幼时随父亲巡视铺面,见一老妪持破旧银簪来当。掌柜的见簪上纹饰是前朝旧物,便想压价。父亲当即喝止,不仅按市价兑了银子,还命人备车送老妪归家。”
她指尖轻抚茶盏边缘。
“后来才知那老妪是致仕翰林之母,次年开春,那翰林便引荐父亲接了官办的丝绸生意。”
陆丹恂闻言轻笑。
“令尊倒是深谙‘和气生财’之理。”
虞惠章也笑了,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俏皮。
“父亲常说,商道即是人道,若能真心待人,总能有所回报。纵然一簪一物,也是人家赖以生存的活计,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商人虽逐利,却也不可损伤人和,如今想来......”
她忽然收住话头,略显局促地抿了抿唇。
“怎么不说了?”陆丹恂倾身向前。
虞惠章垂眸咬了咬唇,半晌才低声道。
“嫔妾失言了,宫中规矩森严,实在不该妄议商贾之事。”
陆丹恂却摆摆手。
“无妨。朕倒觉得你这番话颇有见地。”
他目光扫过案头账册。
“难怪春禧殿的用度总能省下三成。”
虞惠章微微一惊,没想到皇上竟记得如此清楚,面上却依旧恭顺。
“嫔妾出身商贾之家,自是懂得开源节流。”
卓歌适时奉上新沏的君山银针。
虞惠章接过茶盏,借着氤氲热气掩饰微红的脸颊。
“不过是些妇人家的小算计。前日内务府送来的锦缎,嫔妾见颜色太艳,便让她们染深了给八皇子做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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