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涛轩的邀约
秋雨淅沥，水雾氤氲。
叶徽站在"听涛轩"的檐下，指尖轻轻抚过红木廊柱上的一道裂痕。雨水顺着青瓦滑落，滴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这座仿古园林是陈荣的私产，每一处细节都极尽考究，可唯独这道裂痕，像是刻意保留的瑕疵。
"叶先生好眼力。"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这根柱子当年从江南船运而来，差点要了三个工人的命。"
叶徽没有回头，目光仍停留在那道裂痕上："金丝楠木，树龄至少三百年。可惜运输时浸了海水，现在还能闻到淡淡的咸腥。"
陈荣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近来风头正盛的年轻人。青布长衫，圆口布鞋，腕间一串风化纹明显的沉香木珠——活脱脱像是从民国老照片里走出来的人物。
"里面请。"陈荣抬手示意，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今天有几件小玩意儿，想请叶先生掌掌眼。"
叶徽微微颔首，跟着陈荣步入茶室。
室内光线昏黄，乌木案几上摆着三件器物：一把绣春刀，一只斗彩鸡缸杯，一卷泛黄的书法立轴。
陈荣亲自斟茶，紫砂壶倾泻出的茶汤色泽金黄，香气清冽。
"听说叶先生精通明史。"他将鸡缸杯推到叶徽面前，"成化年间的物件，去年佳士得拍出两亿。"
叶徽没有接杯，反而伸手拿起那把绣春刀。
刀出鞘的瞬间，寒光乍现。
（二）刀鞘里的秘密
陈荣的瞳孔猛地收缩——叶徽拔刀的动作太熟练了，不像是文弱书生，倒像是常年习武之人。
"好刀。"叶徽的指尖拂过刀脊，"百炼钢，夹钢工艺，血槽开得漂亮。"
他忽然翻转刀身，让窗外的天光落在刀柄与刀身的衔接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可惜装错了年代。"
茶室里一片死寂。
陈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叶先生此话怎讲？"
"永乐年间的绣春刀，柄首应该是如意云头纹。"叶徽的指甲轻轻叩击刀柄上的螭龙纹，"这种纹饰是嘉靖年后才流行的。"
他将刀放回案几，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刀身是真品，刀柄是后配的。"
陈荣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把刀是他花六千万从日本藏家手里买回的镇宅之宝，从未有人质疑过它的真伪。
"还有更有趣的。"叶徽忽然握住刀鞘尾端的铜饰，用力一旋——铜饰竟然被拧了下来，露出中空的鞘腔。
一小卷发黄的宣纸从里面滑落。
陈荣猛地站起身，紫砂壶被碰翻，茶汤在案几上漫延开来。
叶徽用两指拈起那卷纸，在灯光下缓缓展开。纸上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道家的符咒。
"这是......"
"镇煞符。"叶徽的声音冷了下来，"真品绣春刀杀伐气太重，作伪者怕压不住，所以塞了这个。"
他抬眼看向陈荣，眸色幽深："陈总不妨查查，这把刀的前任主人是不是三年内接连死了两个儿子？"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
陈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确实记得，那位日本藏家的长子死于车祸，次子溺亡在自家泳池。
（三）赝品与试探
"叶先生果然名不虚传。"陈荣强撑着笑容，"那这件鸡缸杯......"
"化学做旧的氢氟酸痕迹太明显。"叶徽打断他，"杯底的'大明成化年制'款，笔画软弱无力，像是用现代激光刻的。"
陈荣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转向最后一幅书法："那这幅文徵明的......"
"纸是老的，墨也是老的。"叶徽突然凑近立轴，鼻尖几乎贴在纸面上，"但装裱用的糨糊里掺了苯甲酸钠。"
他直起身子，似笑非笑："民国以前的裱画师傅，会用这种现代防腐剂吗？"
茶室里只剩下雨打芭蕉的声音。
陈荣的手在袖子里微微发抖——三件镇馆之宝，全被当场识破。更可怕的是，这个年轻人甚至没有用放大镜。
"陈总今天请我来，不是为了鉴宝吧？"叶徽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端起茶盏，嗅了嗅又放下："武夷山母树大红袍，配虎跑泉水。这么重的礼数，所求不小。"
（四）交易与暗手
陈荣深吸一口气，从博古架暗格中取出一只锦盒："明人不说暗话。听说叶先生手里有张养肾的古方，我愿以这个交换。"
盒中是一块龙纹玉佩，玉色青白，雕工精湛。
叶徽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汉代双螭纹玉璜，真品。不过..."他轻轻摇头，"这玉沁色不对，应该刚从墓里出来不到三个月。"
陈荣终于变了脸色。这件玉器确实是盗墓所得，连他最信任的鉴定师都没看出问题。
"我要的不是这个。"叶徽从袖中取出一张照片，推到陈荣面前。
照片上是某拍卖会的预展图册，角落里露出一截缂丝腰带的边缘。
陈荣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这件去年就在瑞士流拍了，叶先生怎么会......"
"下个月伦敦苏富比。"叶徽打断他，"我要知道是谁在委托拍卖这条腰带。"
陈荣沉默片刻，突然冷笑："叶先生好大的胃口。这条腰带牵扯的可不止是古董买卖。"
"我知道。"叶徽从怀中取出个青布小包，里面是三颗乌黑药丸，"三日一粒，用黄酒送服。"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陈荣："先给情报，三个月后给完整方子。"
陈荣盯着药丸，眼中闪过贪婪。他伸手去接，叶徽却突然收回："对了，这把绣春刀的铜饰..."
他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时取下的刀鞘尾端铜件："我收下了。"
陈荣猛地低头，发现刀鞘上的铜饰果然不翼而飞。他竟完全没注意到叶徽是何时动的手！
（五）铜饰里的暗记
雨停了。
叶徽走出听涛轩，青衫在微湿的风中轻轻摆动。他摸了摸袖中的铜饰，指尖触到内侧细微的刻痕。
借着路灯的光，他看清了那个小小的印记——一片竹叶，环绕着"叶"字的篆体。
这正是前世叶家密藏的标记！
远处传来古寺的钟声。叶徽望向伦敦的方向，眼神渐冷。
这条缂丝腰带的出现，恐怕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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