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的黄昏总是来得突然。前一刻夕阳还在太湖石上涂抹金色,转眼间青灰色的雨雾就笼罩了整个云水山庄。叶徽站在九曲回廊的转角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紫砂壶温润的壶身。这把"西施壶"是三天前入住时云姐所赠,壶底暗刻着她的私印——就像这座看似雅致的苏式园林,处处都是温柔的囚笼。
"叶先生,云总吩咐您七点去翡翠厅用膳。"
穿着月白色旗袍的女佣不知何时出现在廊柱旁,低垂的眼睫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叶徽注意到她耳后若隐若现的蓝牙耳机,和袖口处不自然的褶皱——那里应该藏着微型对讲机。三天来,他已经摸清这栋宅子里至少三十七个隐藏摄像头的位置,但云姐显然不满足于电子监控。
"告诉云姐,我稍后就到。"
女佣行礼退下时,叶徽的余光瞥见她左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这是某种神经毒素的后遗症,他在前世某个军阀姨太身上见过类似症状。肾部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他不得不扶住雕着缠枝莲的廊柱,另一只手悄悄按压腰侧的京门穴。
离七点还有二十分钟。叶徽沿着回廊缓步而行,宽大的靛蓝棉麻衣袖扫过廊柱上凝结的水珠。转过一片凤尾竹林时,假山后突然传来压低的说话声。那声音像把生锈的剪刀,正在剪断雨后的宁静。
"...那个戏子最近太不安分。"
云姐的声音。但比平日多了几分金属般的冷硬,像是珠宝盒底层藏着的手术刀。
叶徽的指尖在壶盖上微微一顿。他放轻呼吸,借着渐浓的暮色隐入假山阴影。肾部的刺痛愈发剧烈,他调整内息下沉丹田——这是前世跟护院武师学的听墙术,当年用来防备家族商敌,如今倒成了保命手段。
"林小姐放心,我们处理不听话的艺人很有经验。"陌生的男声带着痰音,像是常年被烟酒浸泡的声带在摩擦,"去年那个选秀冠军,现在还在芭堤雅的蒂芬妮人妖秀场还债呢。"
鹅卵石硌着膝盖,叶徽却感觉不到疼。他摸出手机,快速调出录音功能,另一只手划开相册里提前准备好的鸟鸣音频。画眉鸟的啁啾声从扬声器里轻轻飘出,完美融入庭院真实的鸟叫声中。手机是上周新买的,用学生证匿名办理,连林小雨都不知道这个号码。
"我要的不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云姐的皮鞋碾过砂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最近和杨老走得太近,普通意外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叶徽的瞳孔微微收缩。杨老就是那位退休的首长,他们上个月在围棋俱乐部相识。老人对他提到的几个民国金融案例表现出异常兴趣,却不知这份赏识正在将他推向更危险的深渊。
"新型神经抑制剂怎么样?"男人压低声音,"我们实验室刚通过FDA二期,尸检只会显示先天性心肌炎。"
紫砂壶在叶徽怀里微微发烫。他想起前天那位李姓私人医生对他肾脏的"特别关照",当时那支所谓的营养针剂,针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现在锁骨下方还留着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像被朱砂笔轻轻点过。
"再等两周。"云姐点燃香烟,火光照亮她保养精致的下颌线,"扶阳药的二期代言费到账后,我需要他'自然'地丧失部分行为能力..."
一片竹叶飘落在手机屏幕上。叶徽屏住呼吸,看着录音时长数字不断跳动。肾部的刺痛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冷汗顺着脊椎滑下。他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那个女学生怎么处理?"男人的声音突然贴近假山,"上周探访过后,目标情绪明显不稳定。"
叶徽的肌肉瞬间绷紧。他们说的是林小雨?那个总抱着《本草纲目》跑来请教的大一女生?记忆闪回三天前的场景:女孩站在宅院门口,怀里抱着他落在教室的《饮膳正要》,马尾辫被雨水打湿成一缕缕...
假山后传来衣物摩擦声。叶徽拇指一划,鸟鸣声切成了夜莺的啼叫。他趁机向后挪了半步,透过石缝看见云姐将某个金属物件塞进男人手中。那是个U盘,外壳上刻着云裳集团的logo——正是他代言的扶阳药生产商。
"五十万定金。"云姐的声音像在讨论一笔普通订单,"记住找生面孔,最好是有行医资格的。"
脚步声渐近。叶徽关闭录音,将手机塞回袖袋暗层,同时从怀中取出早就备好的香囊。当云姐转过假山时,看见的是正俯身采摘石斛兰的修长背影。月光透过云层,在那袭青衫上投下水墨画般的阴影。
"小叶?"云姐的声音瞬间裹上蜜糖,仿佛刚才谈论谋杀的不是她,"怎么躲在这儿?"
叶徽转身,举起沾着露水的淡紫色花穗:"这株铁皮石斛品相极佳,《本草拾遗》说它'强阴益精,久服厚肠胃'。"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恰好遮住眼底的冷意。
云姐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被笑容淹没:"快别摆弄这些草根树皮了,王总他们都在等你开席呢。"她伸手要挽叶徽的胳膊,却被他以递花的动作巧妙避开。这个曾经对肢体接触逆来顺受的玩物,最近总是能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她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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