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月光如水。
叶徽独自坐在《秦淮旧梦》片场搭建的民国戏楼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那盏黄铜油灯。灯芯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远处传来隐约的更声,三慢两快——正是三更天的梆子节奏。
他眉头微蹙。这座影视基地建成不过五年,哪来的传统更夫?
"叶老师!"场记小林慌慌张张冲进来,手里保温杯的水洒了大半,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化妆间...化妆间的镜子..."
叶徽不等他说完,抄起油灯就往西厢房走去。青砖缝里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气,竟比深秋夜露还要冷上三分。走廊两侧的灯笼无风自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推着它们。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镜面突然"咔"地裂开蛛网状纹路。镜中倒影却不是叶徽现在的模样——分明是前世那个穿月白长衫的叶家少爷!那影子对他诡异地笑了笑,嘴角一直咧到耳根。
"有点意思。"叶徽轻笑,右手在袖中掐了个辰州诀。这是前世跟家中老仆学的傩戏手印,专破阴秽之物。他指尖微微发烫,仿佛有电流通过。
镜中幻象骤然扭曲,传来女子幽咽的哭声。那声音起初细如蚊呐,渐渐变得凄厉刺耳。小林吓得腿软,直接跪倒在地,保温杯"咣当"一声滚到墙角。
叶徽却注意到镜框边缘有细微的反光——近乎透明的纳米级导线,在油灯照射下若隐若现。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果然听见头顶传来极轻微的机械运转声。
"通知导演,明天我要改戏。"叶徽突然转身,声音平静得不像刚经历过灵异事件,"加一场傩舞逐鬼的戏码。"
"可、可剧本里没有..."小林结结巴巴地说,手还死死抓着门框。
"会有的。"叶徽吹灭油灯,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照得他的侧脸如同冷玉雕成,"既然有人装神弄鬼,不如陪他们演到底。"
走出化妆间时,叶徽的余光瞥见走廊尽头有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飘忽不定,像是踩在棉花上,转瞬就消失在拐角处。他故意放慢脚步,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丝绸摩擦的声音。
回到临时休息室,叶徽从行李箱夹层取出一个紫檀木盒。盒中整齐排列着七枚铜钱,正是前世家中留下的"七星镇魂钱"。他将铜钱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在床头,又点燃三支线香插在香炉里。青烟袅袅上升,在空中奇异地凝而不散。
"果然有问题。"叶徽盯着那团不散的烟雾,眼神渐冷。
次日黄昏,叶徽特意要求提前清场。他换上前世见过的那种五彩法衣,腰间系着七十二枚铜铃,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服装师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这套装扮,最终还是没敢多问。
"开机!"导演一声令下,鼓点骤然响起。
叶徽的舞步看似杂乱,实则暗合洛书步法。他每一个转身都带起铜铃清脆的碰撞声,法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绚丽的弧线。场边的工作人员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仿佛真的看见一位远古的巫师在驱邪除魅。
"镜头推近他脚下。"导演小声嘱咐摄影师,"注意那些影子..."
特写镜头里,叶徽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竟像是有自己的生命般扭动着。当他踩到东南角第三块青砖时,地面突然传来空洞的回响。铜铃骤停,全场死寂。
"就这里。"叶徽解下腰间朱砂绳,突然狠狠抽向地面。"啪"的一声脆响,青砖应声而裂,露出下面闪着红光的微型投影仪。
场务们一片哗然。叶徽却蹲下身,拾起那个还在运转的设备嗅了嗅:"硝石和雄黄...难怪昨晚有硫磺味。"他指尖抹过投影仪外壳,露出被腐蚀的商标——正是芳姐投资的"幻影科技"的logo。
道具组长脸色煞白:"这、这不是我们的..."
"当然不是。"叶徽站起身,法衣上的铜铃叮咚作响,"去查查前天来检修电路的那批'电工'。"
深夜收工后,叶徽独自留在戏楼。他取出白天准备的犀角杯,倒入半杯绍兴黄酒,又添了一撮朱砂粉。当月光移到特定角度时,酒液突然无风自动,浮现出几行小字:
「片场闹鬼实为芳姐试探 小心三日后的水下戏 勿近红衣人」
字迹渐渐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叶徽摩挲着杯沿,想起前世家中那面照妖镜。那时家中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用鸡血擦拭镜面,说是能照出妖魔本相。如今虽无法器,但科学时代的鬼魅,终究敌不过两世为人的眼睛。
他忽然听到瓦片轻响。抬头望去,一只通体漆黑的猫正蹲在屋檐上,碧绿的眼睛在月光下如同两盏小灯笼。那猫儿歪头看了他片刻,竟像人似的叹了口气,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叶徽若有所思地取出手机,给首长发了条加密信息:「查芳姐2015年巴厘岛行程,重点接触过的降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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