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叶徽睁开了眼睛。
月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铺出一片菱形光斑,远处传来几声野猫的嘶叫。他轻手轻脚起身,摸黑换上棉麻练功服——这是按前世记忆在网上定制的,袖口还绣着小小的叶家徽记。
卫生间里,他对着镜子将长发束成松散的道髻。镜中人眼底的血丝比上周少了些,舌苔的裂纹也变浅了。手指搭在左腕寸关尺,脉象依然细弱,但已不像月前那样时有时无。
"丑时气血注肝..."叶徽喃喃自语,从保温杯倒出半盏汤药。药汁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红色,这是加了夜明砂的改良版"还少丹"。他屏息一口饮尽,喉间立刻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天台钥匙是前天配的。宿管老赵有半夜看球赛的习惯,叶徽用两包软中华换来这把生锈的钥匙——当然没说真实用途,只说是天文社观测流星雨。
铁门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仲秋的夜风裹着桂花香扑面而来,远处城市灯火像撒落的金箔。叶徽反锁门,在水泥地上铺开亚麻垫,正对东南方盘膝而坐。
子午卯酉,这是前世家中老医师教的吐纳时辰。双手结太极印置于丹田,脊柱如悬珠般挺直。吸气时观想青气自百会灌入,呼气时浊气由涌泉排出。渐渐地,耳畔只剩下血液流淌的汩汩声。
"...同学?"
一个迟疑的男声突然刺破凝滞的空气。叶徽浑身一颤,内息差点走岔。睁眼看见两米外站着个穿保安制服的年轻人,手电筒的光柱正尴尬地晃在他脸上。
"学校规定,天台凌晨不准..."保安的话戛然而止。电筒光下,这个长发束起的男生面如白玉,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宛如工笔画线条。更诡异的是,他周身似乎萦绕着薄雾,月光穿透时竟显出淡淡的青色。
叶徽缓缓收势。他认得这个保安——上周文学院失窃案后,就是这位姓程的保安坚持查看他的宿舍。当时自己正在煎药,满屋苦味引得对方反复盘问。
"程队长。"叶徽起身行礼,宽大的衣袖随风飘荡,"我在练功。"
"功...功?"程保安的手电筒下意识照向叶徽身后,生怕看见什么香炉符纸。"同学,这、这属于封建迷信活动..."
叶徽忽然向前迈了一步。程保安慌忙后退,后背撞上水箱铁架。却见对方只是从垫子旁拿起学生证,双手捧着递过来。
"文学院古典文献专业,叶徽。"月光下证件照清晰可辨,"我只是在练习道家吐纳术,就像瑜伽一样。"他故意用了个现代比喻,"《黄帝内经》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现在正是收敛阳气的时候。"
程保安将信将疑地接过学生证。他注意到这个怪学生的指甲修得极圆润,甲床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完全不像那些熬夜打游戏的男生。
"那也不行!万一想不开..."程保安突然噤声。他值班三年,见过四个跳楼的学生。眼前人虽然古怪,但眼神清明得像山涧水,哪有半点厌世的样子。
叶徽已经叠好垫子:"我这就下去。"经过保安身边时忽然驻足,"程队长最近是不是夜尿频繁?睡前用五倍子煎水泡脚,三天见效。"
程保安张大嘴,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他前列腺炎的病历锁在抽屉最里层,连老婆都不知道。
下到五楼拐角处,叶徽突然按住腹部。刚才强行收功导致气机逆乱,此刻丹田如针扎般刺痛。他扶着墙慢慢蹲下,从腰间荷包摸出银针,在足三里穴飞快刺入三毫米。
"学长?"
楼梯下方传来女孩的惊呼。叶徽抬头,看见穿着皮卡丘睡衣的林小雨正抱着一摞书,眼睛瞪得滚圆。她目光在他腹部的银针和苍白的脸色间来回扫视,怀里的《古代汉语》哗啦散了一地。
"你在...自残?"林小雨声音发颤。
叶徽无奈地拔出针:"针灸而已。"见她仍不信,索性掀起衣摆露出腹部——白皙的皮肤上整齐排列着七个艾灸留下的圆形疤痕,"中医养生。"
林小雨的耳根突然红了。月光透过楼梯窗,把那截腰线照得如同玉雕。她慌乱地蹲下去捡书,后脑勺的马尾辫一翘一翘。
"这么晚还学习?"叶徽帮她拾起《音韵学教程》,扉页密密麻麻的笔记。
"下周期中啊!"林小雨突然压低声音,"学长,刚才校论坛有人发帖..."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叶徽在天台练功的偷拍照。模糊的月色里,他宽袍大袖的背影宛如古画中人,配文是#文学院惊现修仙者#。
叶徽皱眉。照片拍摄角度像是来自对面实验楼。
"已经三百转了!"林小雨突然抓住他手腕,"学长你手好冰...哎你别晕啊!"
视野开始模糊时,叶徽最后想到的是保温杯里那半碗药——夜明砂剂量可能超了。他听见林小雨在喊什么,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坠入黑暗前,有人接住了他。不是林小雨甜腻的草莓香,而是带着烟味的保安制服。
"早说了会出事的..."程保安的声音越来越远。
叶徽想解释这只是短暂的气虚眩晕,但舌尖已经尝到血腥味。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恍惚看见前世叶家的老医师在摇头叹息:"少爷,欲速则不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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