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重重宫门,朱红的宫墙夹道幽深,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柳安芷与宋知渊并肩而行,中间隔着半步之距,既合乎礼数,却又微妙地透着一丝亲近。
"督主。"柳安芷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前方引路的太监,"那半块兵符……"
"假的。"宋知渊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真的在徐岩胃里。"
柳安芷脚步微顿,愕然看向他。
宋知渊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黑绸覆眼的面容依旧冷峻,可声音却低了几分:"徐岩临死前吞了它,西域人剖尸取物时,没发现内层还藏了张油纸。"
他忽然抬手,修长的指尖在袖袍遮掩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一触即离。
"夫人怕了?"
柳安芷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银簪。她不是怕西域人的手段,而是怕父亲在殿中孤立无援,怕这盘棋稍有差池便是满盘皆输。
"我若说怕,夫君可会笑话我?"她轻声问。
宋知渊脚步未停,玄色蟒袍在宫灯下泛着冷光,听柳安芷突然换了称呼,声音罕见地柔和了几分:"怕也无妨。"
他忽然微微侧首,黑绸下的面容朝她偏了偏,低沉的嗓音只有她能听见:"我在。"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柳安芷心头一颤。
她曾以为宋知渊是这世上最冷硬的人——东厂督主,手段狠辣,蒙眼黑绸下藏着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可此刻,他明明目不能视,却仿佛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不安。
"夫君今日话倒是多。"她故作轻松,唇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宋知渊轻嗤一声:"嫌吵?"
"不敢。"柳安芷眼底浮起一丝狡黠,"只是没想到,夫君安慰人的方式……"
"本督何时安慰你了?"他打断她,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可指尖却在袖袍下轻轻一勾,将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拂至耳后,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只有围绕着他们两人的香味,提醒着彼此,他们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一切。
柳安芷怔了怔,耳尖微热。
前方引路的太监忽然回头,谄笑道:"督主,夫人,紫宸殿到了。"
宋知渊神色骤冷,周身气息瞬间沉了下来,仿佛方才那一瞬的柔和从未存在。他微微抬手,示意柳安芷先行。
"夫人。"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殿前失仪,可是大罪。"
柳安芷明白他的暗示——此刻起,他们又回到了人前该有的距离。
她是宋知渊的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宋知渊对她的爱重,也只能留在对于“夫人”这一头衔的层面。
可是,就在柳安芷抬步踏上玉阶时,宋知渊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轻得几乎融进风里:
"记住,无论殿内发生什么——"
"我都在。"
柳安芷没有回头,可紧绷的脊背却微微放松。
深宫长夜,刀光剑影,可她知道——
这世上最锋利的那把刀,正站在她身后。
…
殿门缓缓推开,鎏金宫灯的光晕倾泻而出,映照出殿内肃穆而压抑的气氛。
柳安芷一眼便看到了父亲——柳国公端坐在殿侧,面色苍白,额角隐有薄汗,虽被赐座,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一柄不肯弯折的剑。他的目光与女儿短暂相接,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安抚,又似警告。
她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父亲征战半生,何曾有过这般虚弱之态?西域人究竟在殿上说了什么,竟能逼得帝王赐座——这看似恩典,实则是变相的软禁!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低眉顺目地随宋知渊入殿行礼。
"臣妇参见陛下。"
"臣,参见陛下。"
宋知渊的声音冷冽如常,可柳安芷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行礼时袖袍微动,指尖不着痕迹地在她袖口一勾——是让她稳住心神的暗示。
殿内另一端,西域三皇子慕容霄的金面具微微一闪,琥珀色的眸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黑玉扳指,忽然轻笑一声:"早听闻宋督主与夫人鹣鲽情深,今日一见,果真……"
他的目光在柳安芷身上逡巡,带着几分露骨的玩味:"名不虚传。"
柳安芷心头一凛,这语气分明是——
"三殿下说笑了。"宋知渊淡淡开口,声音不疾不徐,"臣与夫人不过奉旨成婚,何来情深之说?"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与柳安芷的亲密,又暗示了这场婚姻不过是帝王权术。可柳安芷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在保护她。
慕容霄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金面具下的唇角勾起:"那倒是可惜了。"他忽然转向皇帝,"陛下,小王此次入京,除了朝贡之外,还希望能结一门亲事,以固两国之好。"
殿内骤然一静。
柳安芷的血液几乎凝固——她太清楚原着中慕容霄的手段了。这个疯子所谓的"联姻",从来都是将人折磨至死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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