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扯住,林婵不得不顿了脚步,回过身去:“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萧晏川半阖着眼,似醒非醒:“孤还有话问你。”
他如今不甚清醒的模样,让林婵下意识觉得他又要说一些废话。
估计想问的,也是什么不重要的事。
但萧晏川低沉疏懒的声音,很快打消了她的想法。
“小婵从前,是否与叶礼相识?”
林婵的指节无意识蜷起,眼睫不由一颤。
她轻声:“陛下何出此言?”
萧晏川低哼着笑了一下,浓睫轻轻掀起,仿佛一只已然餍足却依旧不愿放过猎物的兽。
“小婵,孤要答案。”
林婵轻咬唇瓣,思忖着该要不要说实话。
萧晏川现在的状态太过古怪,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比往日多了许多喜怒无常。
她不确定此时是否就是个告诉他的好时机……
虽然她同叶礼只是旧日的一点交情,却难保此时的萧晏川会不会多想。再者说,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萧晏川是否能记得这些事。
要是他彻底醒酒后就忘了这事,那她不是白费功夫吗?
林婵犹豫的时候,手腕上的力道骤然缩紧,令她痛呼一声,不由俯身下来,随后便被萧晏川一扯。
她几分狼狈地扑倒在龙床上,手撑在了萧晏川身侧,而他仰着头,凤眸中漾起星星点点的笑意,似乎欣赏着她的狼狈。
他声音低低,似威逼,似引诱:“小婵?”
萧晏川如今的模样,像是完全丢开了寻常还算平和的面具,暴露出他真实的恶劣与疯狂。
心中警铃大作,林婵当机立断,柔柔开口:“陛下,奴婢这样不好说话呀。”
萧晏川眉梢微抬,目光一错,瞥见她皓腕上被自己锢出了一道红痕。
比脖颈上的印记更红,也更……碍眼。
他忽然淡了笑意,松手将人放开。
“说吧。”
林婵将他骤变的神色收入眼底,心想还真是阴晴不定。
她重新站起,揉着手腕思索片刻后,又在床侧坐了下来。
今夜连萧晏川这个人她都推了,坐坐龙床又怎么了?
萧晏川静静瞧着,并未说什么。
他好整以暇,等待她讲故事。
林婵低柔的嗓音缓缓,将与叶礼相识的故事娓娓道来。
她同他之间,只有一个约定。
一个互相食言了的约定。
岁月的河流奔涌向前,年少时或许动心的一刹,早已被冲蚀黯淡,沉入河底。
重逢之时,或许心念又动,但也只是动了一下。
那孑然一身的少年,如今已是京城的左卫郎将,又受帝王器重,将有无量前途。
至于她吗……她深陷泥淖,自顾不暇,两人早已殊途,不如当作陌路。
可在见到叶礼、想到叶礼的时候,林婵心尖还是微痛。
无关风月情爱,她也只是想要一个可以交心的好友,叶礼曾是那唯一的可能,现在也变作了不可能。林婵到底不是神仙,尽管努力让自己冷起心肠,可还是会感到孤独。
哔叭一声,拉回林婵的思绪。
烛火摇晃间发出轻轻的爆裂声,而她这一回神,才发现自己怔愣了许久,两腮早已一片湿意。
林婵一边匆忙擦去眼泪,一边看向床榻上的人。
萧晏川已闭起双眸,面色平和,似乎睡熟了。
这就听睡着了吗……
林婵心中嘀咕,一边想着萧晏川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一边起身继续去收拾未收拾完的地方。
简单清理过盥室后,林婵将殿中灯烛一一吹去,只留了一盏,她持在掌中,往床榻方向走去。
原本她只想看一看萧晏川是否睡得安稳就打算离开,可走到近前后,望着他睡颜,林婵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烛灯搁到了一旁,自己靠在了床边上。
罢了,今夜宫人们都不在这儿,她要是走了,万一萧晏川有什么事,不就没人做了吗。
林婵不想牵累旁人,干脆今夜就守在这儿吧。
思及此,她调整了一个还算舒适的姿势,随后将烛灯吹去。
最后一点光亮湮灭,殿中陷入沉暗。漆色犹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里头的人裹挟沉溺。
床边传来的气息,逐渐变得沉而缓。
黑暗中,本该熟睡的萧晏川,却睁开了眼。
醒酒汤的效用起来,他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没了半点醉意。
与林婵意料不同,除了最初自己做梦的时候,其他时间的所有事情,他都记得。
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记得。
萧晏川半撑起身子,静静看向熟睡在边上的小宫女。
黑暗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习武之人,五感早已异于常人。他如此看去,依旧能清晰看清她的模样。
显然靠在这里睡着并不舒服,林婵眉头轻蹙着,身子不时动一下,唇间溢出一点呓语。
萧晏川静静瞧了许久,忽然伸手,屈起指节,在她眼下轻轻蹭过。
那里的泪痕早就干了,触碰到的,只有一点柔软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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