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阳净了手,坐在床沿诊脉。许延年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小公子腕间轻按重取,动作如行云流水。
"肺热壅盛。"陆昭阳取出银针,在男孩少商、商阳等穴位点刺放血,又在大椎穴施以毫针。男孩的呼吸渐渐平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取石膏一两,知母三钱,粳米一撮,甘草二钱。"陆昭阳一边运针一边口述药方,"煎至米熟,去渣饮汤。"
许延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纱在她鼻梁上投下一道柔和的光影,长睫在眼下映出浅浅的阴影。他想起昨日在太傅府花园看到的那株玉兰,也是这般清雅脱俗。
施针完毕,陆昭阳取出许延年给的川贝丸,用温水化开喂男孩服下。不多时,男孩的体温开始下降,安稳地睡着了。
李员外千恩万谢,执意要留两人用午膳。陆昭阳婉拒,只收了诊金便告辞。走出李府,日头已经高悬,街边卖蒸饼的小贩正掀开蒸笼,热气腾腾的白雾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饿了吗?"许延年突然问道。
陆昭阳这才意识到已近午时,腹中确实有些空落。不等她回答,许延年已经走向蒸饼摊,买了两张热乎乎的胡麻蒸饼回来。
"趁热吃。"他将蒸饼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是一怔,迅速分开。
蒸饼的香气钻入鼻腔,陆昭阳小口咬下,芝麻的醇香在口中弥漫。她偷眼看向许延年,发现他吃相斯文,与平日里冷峻的形象大相径庭。
"下午还要出诊?"许延年问道,声音因含着食物而显得柔和许多。
陆昭阳点头:"西市有个卖胡饼的老汉,腿疾多年无法行走。"
"我送你。"许延年说完,似乎觉得太过直接,又补充道,"正好...西市近日有商队闹事,本官需去巡视。"
陆昭阳抿唇轻笑,没有拆穿他笨拙的借口。两人沿着坊墙下的阴凉处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
西市比东市更加热闹,胡商、波斯人、新罗人穿梭其间,各种语言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胡饼的老汉摊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见到陆昭阳激动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小先生!老朽按您的方子泡了药酒,这腿..."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能感觉到热乎了!"
陆昭阳蹲下身,卷起老汉的裤腿检查。膝盖肿胀已经消了大半,皮肤也不再发亮。她取出银针,在鹤顶、膝眼等穴位施针,又用艾条灸了足三里。
"气血已通,再坚持用药酒按摩半月,应当能拄拐行走了。"她写了个新方子,"加桑寄生、牛膝各三钱,继续泡酒。"
老汉激动地抹着眼泪,从摊位下摸出一个小布包:"自家晒的杏干,小先生别嫌弃..."
陆昭阳正要推辞,许延年却先一步接过布包:"多谢老丈。"他从钱袋里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摊位上,"再要十个胡饼。"
老汉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我家大人爱吃。"陆昭阳突然开口,眼中带着笑意,"老丈的饼香飘十里,值这个价。"
许延年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接过热乎乎的胡饼,分了一半给陆昭阳。饼皮酥脆,内里柔软,羊肉馅的鲜美在口中绽放。陆昭阳满足地眯起眼,像只晒太阳的猫儿。
"你常来西市?"许延年问道。
陆昭阳点头:"这一带的百姓多贫苦,有病常拖着不治。"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比如那位大嫂的孩子,疳积已久,我每月都要来施针。"
许延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妇人衣衫褴褛,怀中的孩子瘦得可怜,正眼巴巴地望着胡饼摊。他心头一软,大步走过去,将剩下的胡饼全给了那孩子。
妇人连连道谢,孩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许延年回头,发现陆昭阳正望着他,眼中似有星光闪烁。
"没想到冷面少卿也有如此柔情。"她轻声道。
许延年耳根发热,正欲开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一个差役匆匆赶来,抱拳行礼:"大人,太傅府来人,说是有急事!"
许延年眉头一皱:"何事?"
"说是...太傅旧疾复发..."差役偷眼看了看陆昭阳,压低声音,"咳血不止..."
陆昭阳已经收拾好药囊站起身来:"我随你去。"
太傅府坐落在皇城附近的崇仁坊,朱门高墙,气派非凡。府中下人见到许延年纷纷行礼。
太傅卧房内药气浓郁,一位六旬老者躺在床上,面色灰败,枕边帕子上沾着暗红的血迹。见到许延年,他勉强撑起身子:"延年..."
"父亲别动。"许延年快步上前扶住老人,声音是陆昭阳从未听过的温柔,"我又带了陆神医来。"
陆昭阳上前行礼,随即为太傅诊脉。脉象沉细而数,舌质暗紫,苔薄黄。她取出银针,在太傅肺俞、尺泽等穴位施针,又取出随身携带的药材配了一剂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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