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山腰上踞高而守的宋军,鬼章并没有打算强攻,而是就在山脚下列阵等着宋军主动下来受死,他这一招可谓是深得兵法的精髓。
经过这大半日的激战以及部分人员的逃亡,宋军表面上虽然只损失了一千余人,但在这剩下的五千人里面大多都是负伤在身且重伤员还不少。此时此刻,失败乃至是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宋军将士的头上。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踏白城附近,这里距离河州还有相当一段路程,况且河州城里的四千守军也不可能出来救援他们,那样的话河州可就彻底失守了。除此之外,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援兵?岷州的高遵裕吗?还是熙州的守军?可这些人即使能够赴援也是在很多天以后才能到达此地,而当援军赶来之时他们这些人即使没有战死也早就被困饿而死。
说白了,现在摆在宋军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投降或者死亡!宋军能投降吗?显然不会!也就是说,死亡成了他们唯一的宿命!
宋军此时的士气可谓是低落到了谷底,作为全军的主帅,景思立无疑要为这次出兵的失败负主要责任。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们的功绩当然是手下的士兵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但前提是你得带领他们打了胜仗才能谈及所谓的功绩,而一旦战败其后果就将是极其悲惨的,你不但会让无数的士兵命归黄泉,你自己要么是战死,要么是在战后以战败之罪丢了脑袋。
看着身边到处都是瘫坐在地上的神情恍惚且毫无斗志的士兵,景思立的内心五味杂陈。他真的很不服气,直到这时候他还是相信自己本是可以凭借这六千人打败鬼章的,如果李楶不逃,那么此时陷入绝望的就应该是吐蕃人。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现在摆在宋军面前的是即将到来的死亡,这一点他景思立当然也是明白的,可他就是不服气,更不甘心就这样被鬼章给打败了。
景思立对渐渐聚拢到他身边的诸将不无悲愤地说道:“刚才我只带领百余人就将数千敌军给击退了,可你们当时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助我破敌?如今我军大势已去,这一仗已经是彻底没希望获胜了,我唯有一死以报朝廷!”
说着,景思立就伸手拔刀欲自刎于军前,众将连忙将他给制止了下来。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比死亡更直接的威胁降临在了每个宋军将士的身上,他们白天在忙着打仗和逃生,此时的他们都早已是饥肠辘辘且口渴难耐。黑夜、战败、死亡、饥渴、寒冷以及绝望和伤痛,这些都在侵蚀着每一个宋军将士的肉体和灵魂。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必须要突围,要不然所有人都将死在这里!
景思立召集全军将士向他们发布了突围的命令,他激励并感召自己的士卒要英勇杀敌冲出重围,唯有如此他们才可能有一线生机。但是,山下可是将近两万的吐蕃骑兵,宋军的这次突围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可不突围同样也是个死。
宋军的这次突围之战堪称一个悲壮和惨烈,此战五千宋军绝大多数都壮烈殉国,这里面也包括景思立本人。除了景思立,宋军的其他将领也战没于阵中,最后仅有韩存宝、李楶和景思立的弟弟景思谊带领少数士卒成功逃生并回到了河州城。是的,那位包约也在这一次的突围之战中阵亡。
战后,吐蕃人开始打扫战场,宋军的兵器铠甲都被他们给扒拉了过去,整个战场就只剩下了躺倒满地的宋军尸体。这些宋军的尸体就这么一直躺在原地任由飞禽走兽争相分食,直到两个月后宋军返攻回来时才将他们的枯骨入土为安。
打劫完这些死尸之后,鬼章带兵直扑河州欲趁势拿下此城,河州守军在逃回城内的韩存宝和李楶的率领下据城而守,鬼章连攻数日终因伤亡过大而被迫撤军。依照军法,韩存宝和李楶因为弃主帅而逃本应被问斩,但正是因为他们在这一战里保住了河州城才让他们免于一死。至于景思立,他战死殉国本该被朝廷追赠官职并厚抚其家,但因为他轻敌冒进导致六千宋军战死,所以战后朝廷并未给他任何的优抚。
眼看河州一时难以拿下,鬼章和木征便适时改变策略,二人决定由鬼章继续围困河州,木征则发兵南下直奔岷州而来。见木征带着“还乡团”再又卷土重来,岷州境内的吐蕃和羌人部落纷纷像墙头草一般地迅速转投到木征帐下,他们封锁了岷州城通往外界的各个路口从而让岷州变成了一座孤岛。
在如此形势和局面之下,岷州城里的将领都建议暂时放弃岷州退到洮河以东以保存实力,一切等到王韶回来之后再作打算。岷州此时的守将正是熙河路的二把手高遵裕,面对部下们的这个提议,高遵裕当场大怒,他直接说道:“再有敢言此议者,定斩不饶!”
景思立败亡以及岷州被围的消息传入开封,赵顼一面命人!传命已经离京的王韶加快行程尽快赶回西北去主持大局,一面同宰辅大臣商议该如何应对吐蕃人这次发起的返攻,本就对王韶的开边行动抱有敌意的保守派大臣这时候终于是找到了发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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