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是庸人,或只会一味市井嬉笑之人,她断然不会选用如此含蓄高妙的方式回应。
小郎君脑中一亮,才猛然回过神来。
“原来……她刚才问我名字的由来,是为了试探。”
“若我连这点诗意都不懂,她这一番心意,只怕也就收回去了。”
他望着面前这个低眉浅笑、神情端庄的女子,心头忽然一热,又生出几分后怕。
还好啊,还好自己是个有文化的穿越者。若是个光读武功秘籍的猛男,现在只怕只能站在这亭中抓头傻笑,错失这朵帝王之花。
小郎君轻咳一声,收回思绪,看着她红着脸轻啜茶汤的模样,忽而有些口干舌燥。
“丽质妹妹——”
他第一次在称呼中唤得如此温柔。
李丽质微怔,缓缓抬眸,水光盈盈的眸子静静望着他。
小郎君张了张口,却终是没有说出“我也喜欢你”那样轻飘的话。
他只是语气低沉、缓缓开口:
“若你不愿嫁长孙冲……我自有一法,保你周全。”
李丽质望着他,眼中仿佛星光洒落,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红鸢殿内,窗外正有风吹过,院中槐树沙沙作响,枝影斜斜洒在石阶上,晃动不止。
案前,小郎君铺开竹纸,执起毛笔,沉着地在上面写写画画。炭墨在灯下如线游龙,缀成密密一片。
小郎君未曾抬头,只淡淡道:“我需要三样数据。”
“第一,长安城中,已婚夫妻的数量,以及他们子女是否有身体残疾。”
“第二,在这些有残疾子女的家庭中,多少是近亲结婚。”
“第三,把这些汇总回来,我来告诉你一个事实——这个事实,会帮你摆脱眼前的困境。”
李丽质听得迷迷糊糊,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仰起脸道:“困境?你是说……长孙冲的事?”
小郎君依旧低头算账,语气平静却笃定:“没错。”
她一愣:“你是想……用这些东西来说服我父皇?”
“你只管查,”小郎君笑了笑,“户部都有备案,你只需找你那位青雀哥哥,很快就能拿到。”
李丽质皱了皱鼻子,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好吧,我相信你。”
次日午后,金阳正盛,李丽质手中提着一卷折叠好的黄绢册页,快步走进红鸢殿,面色略带些许激动。
她将那卷数据啪地一下放在案上:“我回来了!这就是你要的东西,户部的人看我的面子,一口气调了这十年内的记录出来。”
小郎君一边应声,一边展开绢帛,扫了一眼,嘴角露出满意的神色:“很好。”
他取过毛笔,开始迅速在空白纸面上演算统计。
“长安目前总人口在两百余万之间,其中登记在册的夫妻大约三十万对。”
笔尖游走,落下几个重点数据。
“这三十万夫妻中,有宗族记录、近亲通婚者,占了一半——十五万。”
“而这十五万家庭中,有记录的……每一家都至少有一个子女患有身体上的残疾、畸形或其他病弱情况。”
李丽质眼睛一瞬间睁大,手里茶盏微微一颤。
她盯着那串数字,轻声问:“你是说……近亲结婚,会导致……”
小郎君抬眸望她,眼神一如既往冷静,却也透出一丝锐利的锋芒:
“没错。近亲结婚,导致后代先天不足——这是自然规律。”
他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声音低沉:“而如今的长安,多子多福,动辄三五子嗣,一家之中常常就能看见两个健康、一个痴傻、一个跛足的情况。”
“家家有残疾,不是巧合,是血缘的代价。”
李丽质怔怔地坐着,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能说出话。
她望着那纸上冰冷的数字,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半晌,她才抬起头,轻声问:“那……你是说,我只要把这些拿给父皇看,他就不会……”
“不会再逼你嫁给长孙冲。”小郎君缓缓接话。
他将绢帛卷起,递到她手中,目光淡然,却字字铿锵:
“你是长乐公主,是大唐最尊贵的嫡女,你的婚姻不该成为家族血统的赌注。”
“若他还将你看作女儿,就该听听这些数字背后的真相。”
李丽质接过绢帛,手指微微发颤。
她低下头,轻声道:“谢谢你,小郎君。”
小郎君轻轻一笑:“去吧,丽质妹妹。”
乾元殿内,烛火幽暗,铜炉中香烟袅袅,透着一股沉静的龙涎气息。
李世民独坐书案后,眉头微蹙,正在翻阅一份边防军报,神色凝重。案前笔架整齐、墨未干,一盏茶已凉。
帘后传来内侍轻步入内的声音:“陛下,长乐殿下求见。”
李世民略一颔首:“宣。”
帘子被轻轻挑起,李丽质身着素色宫装,手中抱着一卷绢帛,缓缓步入殿中,眉眼沉静,却藏不住眉间的一丝紧张。
她伏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李世民目光从她身上移至她手中的竹帛,开口道:“丽质今日怎来得这般沉重?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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