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在星城北面停得很晚,省政府东塔的窗檐还挂着水珠,灯却一整夜都没灭。李一凡把江淮会晤带回来的资料摊开在桌面,灰蓝色的版式把三省线路勾成一条隐约的脊梁;笔在纸上停了几秒,他把“主站”“镜像”“结算点”三个词各自圈出,又在旁边写下“边界”“节奏”“利益”三个字,笔锋在末尾收得很硬。
陈晓峰推门进来,掌心有些潮,报告夹沿着手指滑下来些:“省长,江淮发来一份补充意见,说结算分部‘不触碰核心预算’,但希望能‘就近便民办理部分合同支付’。川蜀也递了个口头条件,希望天府芯谷那边的镜像节点拥有‘三天独立承载’的应急权。”
“都记上。”李一凡把两份材料挪到最上面,“便民可以,穿透必须留在潇湘;三天可以,第四天必须回到全网同步。既然写入框架,就要给出硬办法。”
他把视线落回图上,北延干线像一根弦,弦上挂着四颗小小的亮点。窗外起风,云层把月亮收拢一条细白边,像在地图边缘缝了一针。
清晨的会来得很早。发改、工信、财政、外事、商务五个部门的负责人先后进门,水汽从他们肩头散下去,衣料上的湿痕一圈圈暗下去又淡掉。张廷山把最新时间表投到屏幕上,光照得每个人的腮帮子都亮了一块:“主站按北区一期提前两周交付,智慧港口节点与铁路专用线的调度接口同时上云,封测与AI应用示范区进入设备招标。理事会秘书处架构也拟出来了,常驻星城,轮值机制按两年一任的方式写进章程。”
“把结算分部写进章程附录,不写进章程正文。”李一凡开口,“所有跨省资金往来必须回主账户做穿透式登记。谁在会签页上写了名字,谁对那一页负责,签字落款的电话要挂在系统里,任何时候能打得通。”
会议散到一半,外事办主任陈明远拿着手机进来,屏幕还亮着:“刚从对接组那边得到的反馈,合作区提出希望调阅主站部分实时指标,用于‘行业展示与招商说明’,名义上是提高透明度。”
“把指标做成周报与月报,延迟发布。”李一凡没抬眼,“走廊的心跳不会被放到橱窗里展览,外面看得见的,只能是经过清洗的数据。中台要留钩子,但钩子的绳子必须握在我们手里。”
林浩民把茶杯往旁边挪了挪,声音压得很实:“省长,节点城市的生活配套要 不要同步推进?人才来了,住在哪里、孩子在哪里读书、夜里跑实验谁管安全,这些都得有人先想清楚。”
“星城先拿一个以夜间实验室为核心的社区方案出来。”李一凡点头,“医院夜门诊、校区学位池、兼容实验倒班的交通班线,把这些都和走廊主站的灯一起点亮。我们别等人来了再修路,路要先在灯下面铺好。”
会后,秘书处把会记发下去。每一页的右下角都多了一行细字:谁签字,谁说明。打印机吐出纸张时发出轻轻的摩擦声,像有人在纸上磨一根很细的针。
上午十点,李一凡到北区工地。风从钢筋间穿过去,震出一阵阵低低的嗡响。地坪上新铺的防震垫还带着油光,机房的框架已经立起来,一排排预留的槽口像张开的小口袋。项目总指挥把图纸平展在工具箱上,指尖点在一处:“省长,降噪方案改成了厚板复合,工期多两天,但后期维护会省一半。”
“按省一半的方案来。”李一凡答得干脆,“把多出来的两天写到墙上,写名字,注明原因。今天晚上做一次电力切换演练,A路切换到B路,二十秒内完成;过三十秒黄牌,超过四十五秒红牌,明天上午在工地公告栏贴演练数据,贴签字页。”
一个戴着护腕的年轻技术员站在一旁,额角上有汗,眼睛里却有一点亮:“省长,我可以申请在机房值夜班吗?我对线路记得比谁都熟。”
“值,但要签一份夜间值守说明。”李一凡看了他一眼,“写清楚你的职责,写清楚谁是你的后备。事故不是耻辱,重复事故才是耻辱。你熟悉线路很重要,但你要让别人也看得懂你熟的东西。”
风把工地边的灰带起来,又落下来。走出工地,天被风刮出了一个很亮的口子,阳光像有人在布上剪了一刀,白亮亮地压下来。
午后,省政府的小会议室里,纪委的初核通报安静地躺在桌上,纸张薄得能看见下面木纹的轮廓。陈晓峰把通报推过来:“省长,涉及走廊基金的线索一共三条,两条是重复举报,一条是关于项目评审的廉洁风险。纪委建议我们提供招投标全过程的电子留痕。”
“全给。”李一凡拿起笔,在备注栏里写:“流程影像、会议录音、签字页照片”,又补了一句,“匿名信不用专门回应,用事实把路点亮。通报先在系统里公开到处级,等初核结论出来再扩大范围。”
“明白。”陈晓峰收好文件。
电话在桌上轻轻震动。是赵建国的消息:“北延计划下周上常委会。你把‘非常规节奏’写成条目,别在会上用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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