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冥主是在他离开后的五分钟左右关闭了冥府之门的话……或许再过十几分钟,冥府之门就得强制开启了。
脖颈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季裁雪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身体,他抬眸看向齐彦卿,对方的手指依然压在他的脖颈,他大概能感受到,那是他尚且留有青紫掐痕的位置。
好在齐彦卿似乎并没有为他的伤痕再添一笔的意图,他只是用手指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滑动,将那层已经在消融的薄膜撕开,剥下,为他的所有物清理外人留下的痕迹。
“怎么不说话呢?”齐彦卿开了口,他朝着季裁雪歪了歪头,像是疑惑又苦恼,“我还以为你会向我说些好听的软话,请求我宽恕你逃跑的罪行呢。”
海水还在从少年身上滚落,束发的玉冠不知在何时丢失,他那湿透了的乌黑长发此刻尽数垂落,披在他的肩背,平添几分瓷器一般的脆弱意味。
他的小盘羊本就是如此的脆弱,他将手指按在那截白皙的脖颈上时,只需要稍微用力几分,就能让小盘羊变成和他一样的亡灵。
如此脆弱的躯壳,却装进了一个太坚韧的灵魂,因而招来他人的觊觎,让人既渴望他的折服,又……舍不得将他彻底摧毁。
他可以很轻易地杀死季裁雪,让他的小盘羊成为无地可去的亡灵,从此只能被囚于阎罗海中,依偎在他的身边。
但……
被冥主没有温度的手捧住了脸颊,季裁雪眼睫轻颤,他能望见倒映在那双墨绿竖瞳中的自己,还有某种如有实质的、不知是否能被称为“爱”的、疯狂而浓重的情绪。
少年是鲜活的,有温热的皮肤,和泛着红晕的脸颊。
“我果然还是舍不得杀了你啊……”他仿佛喃喃自语,又朝季裁雪笑了一下,语调变回一如既往的轻浮。他牵起了季裁雪垂在身侧的右手,将那只右手托举到面前,往上推开了湿答答的、黏在皮肤上的衣袖,露出少年腕上金色的手链,以及那朵沾染水色的桃花。
他凝视着那朵桃花,握在季裁雪手腕上的手越发用力,尖锐的指尖刺进那朵桃花的边缘,仿佛要活生生将那块留有印记的软肉剜下来。
血珠从被划开的皮肤下冒出,刺痛感挑拨着季裁雪的神经,仿佛在预示着某种危险的来临。可他没有收回手,他的目光快速地扫过屏风的方向——从这个角度他看不到冥府之门,他依然只能靠自己的感觉来评估时间。
现在……还不够。
“明明你三番五次地抛弃我,惹怒我,我还是舍不得杀你——我的小盘羊这么聪明,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点。”齐彦卿止住了动作,他的目光从那被血染红而越发显得娇妍的桃花转向了季裁雪无甚表情的脸庞,“不过没关系,我会对你的利用甘之如饴——毕竟我这么喜欢你。”
“但是呢,我还是得给你一些惩罚,作为你惹我生气的代价。”
在他话音落下的前一秒,季裁雪已然反应过来,他几乎下意识地想收手来规避危险,却又在下一瞬做出违背本能的决定——他停下了所有退避的动作。
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侵袭他的大脑,他猛地抬起左手,抓住了自己右手的大臂,用力到手臂上的皮肉被挤压着从指缝间鼓出,而被手指按压的皮肉霎时间染成粉红。他却全然忽视了这在对比之下显得微不足道的痛感,他牙关紧咬,口中尽是铁锈味,没有痛呼和尖叫,只有颤抖的、痛苦的抽气声。
“好乖。”
齐彦卿依然扶着季裁雪的右手,动作轻柔,仿佛刚刚将这只手的骨头残忍扭断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的手指上滑,顺着那扭曲的线条抚摸,感受着少年的震颤,以及从中透露出的恐惧。
“好乖啊。”
他又一次伸手捧起了季裁雪低垂着的脸,将少年脸上因为疼痛而流出的泪水收进眼底,他的指尖按在了少年血色尽失的嘴唇,他的眉心转瞬即逝地颦蹙,眼中映出少年被血染红的牙齿。
“很痛,对吗?我不想让你这么痛的,可是不惩罚你,你怎么长记性呢?”他的语气软了下来,他松开了季裁雪歪曲折断的右手,转而将脸色惨白的少年抱了起来——当然没有遇到任何反抗,“这次真的好乖呀,比以前任何一次都乖,是因为真的认错了吗?”
季裁雪抱着自己断折的右手,那疼痛依然在凌虐着他的神经,他的视线被眼中不断溢出的泪水模糊,那泪水又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的牙齿咬破了嘴唇,他用舌尖舔舐着口腔和唇瓣上的伤口,用自己鲜血的味道强迫自己集中涣散的精神。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虽然付出的代价有些惨重,但他大概达成了目的,齐彦卿的惩罚已经中止,他对他的怀疑和戒备之心……应该也削减一些了吧。
可他还是……好痛啊……
痛感蚕食他的理智,他似乎和变成傀儡时一样乖顺,这显然取悦了将疼痛施于他身的冥主。齐彦卿抱着少年走上了台阶,盘桓在交椅周围的巨型章鱼蠕动着想向主人靠近,却被齐彦卿冰冷的眼神制住,只得畏畏缩缩地又退到了一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