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纱帘漫进卧室时,凌霄正盯着床头柜上的画本发呆。曦曦的呼吸均匀地洒在他的颈窝,小手还攥着他的衣角,像只警惕的小兽。画本里的向日葵沾了些月光的清辉,花瓣边缘泛着朦胧的白,恍惚间竟像是苏晚生前种在阳台的那几株 —— 总在清晨朝着太阳仰起脸,花盘沉甸甸的,藏着满溢的阳光。
他轻轻挪开女儿的手,蹑手蹑脚地起身。客厅的音乐盒不知何时停了,芭蕾女孩保持着旋转的姿态,裙摆上落了层薄薄的灰。凌霄伸手擦掉灰尘,金属底座上刻着的日期突然刺入眼帘:2019.03.14。那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苏晚抱着这个音乐盒笑了整整一晚,说以后要教女儿跳芭蕾舞,让旋转的裙摆盛满星光。
“爸爸,画本!” 曦曦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从卧室门口传来。她怀里抱着那本画满向日葵的本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小脚趾蜷缩着像颗颗饱满的珍珠。
凌霄弯腰将女儿抱起,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脚心时,突然想起苏晚总爱在冬天把曦曦的脚揣进自己怀里。那时暖气还没热起来,苏晚就盘腿坐在沙发上,把女儿圈在怀里,一边给她讲绘本,一边用掌心焐热她的小脚丫。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切进来,在她们身上织出金色的网,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成了跳动的音符。
“曦曦想妈妈了吗?” 凌霄把女儿放在餐椅上,转身去厨房热牛奶。冰箱里还剩半盒苏晚亲手做的草莓酱,玻璃瓶上贴着她写的便签,字迹圆润可爱:“凌霄不准偷吃,留给曦曦涂面包。” 末尾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像极了她调皮时的模样。
曦曦的小脑袋在画本上蹭了蹭,鼻尖沾了点黄色颜料:“妈妈在画里呀。” 她翻开画本最末页,那里画着三个牵手的小人,天空飘着七彩的云朵。“妈妈说,等向日葵开满院子,她就回来了。”
凌霄的喉结动了动,没敢接话。去年秋天苏晚住院时,曦曦在病房窗外种了一排向日葵种子。护士说她每天放学都会跑去浇水,踮着脚扒着窗台喊 “妈妈快看,它们长高了”。可那些种子还没来得及发芽,苏晚就永远地离开了。
“爸爸,我们今天去买向日葵好不好?” 曦曦抱着画本跑到玄关,踮脚去够鞋柜上的小皮鞋。她的鞋带总是系不好,蝴蝶结歪歪扭扭地挂在脚踝,像只受伤的蝴蝶。苏晚在时总说要教她系鞋带,可直到最后也没能兑现这个承诺。
凌霄蹲下身帮女儿系鞋带,指腹摩挲着鞋面上磨白的卡通图案。这双鞋是苏晚生前买的,当时曦曦非要粉色的草莓款,苏晚却坚持选了蓝色的小熊,说 “我们曦曦要像小熊一样勇敢”。现在看来,女儿确实像只勇敢的小熊,即使失去了最温暖的拥抱,也能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期待明天。
超市的花卉区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曦曦抱着画本站在向日葵盆栽前,小手指点着那些金黄色的花盘:“这个像妈妈笑起来的样子。” 她选了盆开得最盛的,花茎几乎比她还高,沉甸甸的花盘垂下来,像在低头倾听她的悄悄话。
回家的路上,曦曦非要自己抱着花盆,小小的胳膊努力地圈住粗壮的花茎。路过街角的甜品店时,她突然停下脚步,仰着小脸问:“爸爸还记得吗?妈妈最喜欢这里的芒果班戟。”
玻璃橱窗里的甜点泛着诱人的光泽,凌霄的记忆突然被拉回那个暴雨天。苏晚怀着曦曦的时候,半夜突然想吃芒果班戟,他冒雨跑遍半个城市才买到。回来时浑身湿透,苏晚却捧着甜品哭了,说 “以后再也不这么任性了”。可第二天她又笑眯眯地说,等孩子生下来,要带她来吃遍这条街的甜品。
“我们买两个吧。” 凌霄牵着曦曦走进店里,玻璃柜里的班戟黄澄澄的,像极了画本里的向日葵。他突然想起苏晚总爱把芒果丁偷偷塞进他嘴里,说 “看你瘦的,多吃点甜的才有力气疼我们娘俩”。
回到家时,夕阳正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凌霄把向日葵插进蓝色的陶瓷瓶里 —— 那是苏晚用了五年的花瓶,瓶身上有个小小的缺口,是曦曦刚学会走路时碰掉的。当时苏晚心疼地直跺脚,却在看到女儿吓得红了眼眶时,立刻把她搂进怀里说 “没关系,这样才更特别呀”。
曦曦趴在地板上画画,蜡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凌霄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把向日葵涂成五颜六色的。“妈妈说,心里有什么颜色,花就会是什么颜色。” 曦曦举着紫色的蜡笔,在花盘上点出星星点点的白,“这是妈妈的眼泪,她看到我们买花,肯定哭了。”
凌霄的眼眶突然发热,他别过头看向窗外。晚霞把天空染成了蜂蜜水的颜色,远处的居民楼亮起一盏盏灯,像散落人间的星辰。苏晚生前总说,每盏灯里都藏着一个温暖的家,他们的家,就是最亮的那一盏。
晚餐时,曦曦把芒果班戟推到苏晚的照片前。相框里的苏晚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妈妈快吃呀,再不吃就化了。” 曦曦用小勺子舀起一块递过去,仿佛照片里的人真的能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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