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在想你说的话,若他真敢勾结侯景,我是不是该杀了他?”
秦姝垂首盯着自己交叠的指尖:“始终是你血脉相连的兄弟,到时,你当真下得去手?”
高澄没有回答,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言语所指,其实是兰京。
此刻脑海,也全然在回忆,与他过去的种种纠葛。
良久,忽然起身,舒了一口气:“先查清楚再说吧!”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转身又说了一句:“额对了,炕上的褥子又加了一层软垫,我亲自铺的。你今晚就歇在这里吧,别走了。”
秦姝奇怪高澄的神色,没有多问,只默默将案头碗碟收拾妥当,待他步下台阶时,捧着食盒递过去。
转身取灯盏时,高澄忽然伸手将她轻轻揽住,在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接过灯盏,嘱咐了一句:“明天,万事小心!”
秦姝颔首:“嗯!”
那点微弱的光亮,便随着他的身影一同隐入密道暗处。
兰京睡意朦胧中,只听‘砰’的一声,房门已被重重撞开。
起身时,火光瞬间刺破黑暗,一群宿卫举着火把鱼贯而入,将狭小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起身刚问出一句:“你们要干什么?”
就被唐邕冷声打断:“搜!”
一群人开始在他房中开始翻箱倒柜。
兰京看着被掀开的箱笼,听着满屋子杯盏瓷器碎裂,却平静出奇。
披衣下床,目不斜视穿出房外。
夜风扑面,廊下立着的高澄身影,在火光下格外清晰。
“搜他身!”
一侍卫大声喝了一句,兰京脚步一顿,在庭中站定。
任由侍卫手掌从裤脚一路摸索至腰间,至鬓发。
整个过程他却始终面无表情,目光越过众人,直直望向廊下的高澄。
“禀大将军,搜过没有锐器!”
屋内唐邕疾步而出,抱手说道:“禀大将军,屋内没有发现可疑之物!”
高澄极轻地“额”了一声。
望了兰京一眼,缓步踏入一片狼藉的房中,有气无力的说了句:“都出去!”
兰京急步跟进屋内合门,上前猛然托住高澄的脸颊,深深吻了下去。
气息交缠,高澄偏开头问。
“你回来......是不是为了杀我?”
兰京未答,反而用身体将他重重压向榻间。
高澄失神凝望着屋顶模糊的暗影,仿佛一尊失去生气的玉像,任由他予取予求。
缓缓闭眼的刹那,似蓄积了全身所有力量,再睁眼时猛地将兰京掀翻,跨坐其上,双手死死按住对方的肩膀,几乎掐进了他的骨肉之中。
“我问你话呢!”高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几近嘶吼:“你回来究竟是为何?是不是来杀我的?是不是来杀来我的?”
他的面容扭曲,显得痛苦至极。
阴影模糊了兰京的神情,高澄死死盯着他,却分辨不出那脸上是挂着悲伤,还是冰冷的嘲笑。
“大将军......你既怕我杀你,何不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沉静,很是无畏,很是无惧。
可他越是不正面答,高澄心底越凉。
明明一个膳奴,明明可以轻易处死,他却仍旧不死心。
“好好答我问的话!”
兰京缓缓抬手,指腹轻轻拭去高澄眼角的泪痕,唇角勾出一抹笑,坦然道:
“无论大将军是因疑心我要杀你而痛苦,还是因不忍杀我而痛苦……于我,都足够了。”
望进高澄眼底,最后几个字,声音轻而清晰:
“你杀了我吧!”
高澄像被这句话烫到一般,猛地松手起身。
“你以为......我不敢?”
退开两步,对外吩喝道:
“来人!拖出去鞭刑,什么时候肯清清楚楚回一个‘是’或‘不是’,什么时候停刑来报!”
“诺!”
院中一记一记鞭响沉闷,自始至终,却都未听见兰京一丝哀嚎。
高澄回房后和衣倚靠在凭几上,随手抓起一本书,目光在字句间游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不知何时便迷糊睡了过去,直到一个寒颤陡然惊醒。
烛泪堆叠,屋外死一般寂静,门口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呵!”
他泄出一声无力的冷笑,随即提音唤道:“桃枝!”
倚门打盹的刘桃枝一个激灵,慌忙推门而入:“大将军有何吩咐?”
“那边......打了多少鞭了?”
“怕是已下去百来鞭了。”
高澄沉默片刻,终于挥了挥手:
“去,让他们停下吧,估计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吭一声......”
刘桃枝迟疑了一瞬,最终前去传令。
兰京在恍惚中感到腕间一松,束缚被解开了。
一阵夜风掠过,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正见几片枯叶在昏暗中翩然旋落。
缓缓摊开掌心,一片叶子轻轻擦过,触感微凉,还带着夜露的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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