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卷地而来。淮阳大地尽显肃杀,旷野枯草覆白,河流凝滞如铁,唯有刺骨寒意无孔不入。太康城头,汉军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凝结的冰霜簌簌落下。
清晨时分,一队快马顶风冒寒,再次驰入太康城中,直抵高延霸帅府。
便是给高延霸下达李善道回令的使者队伍。
使者面带疲色,脸色冻得发青,却不敢稍有耽搁,见到高延霸,当即就向他宣读指令。
高延霸细细听了。李善道的措辞较前次更为严厉,虽仍言“若有战机,可仍据太康”,但重点却在“若敌势大,必须北走梁郡”,并再三叮嘱,“一定不可浪战,务以保全兵力为上”。
接下令旨,请了使者下去休息。
高延霸取出案上的一道军报,看了一看。这军报是昨天晚上才急呈到的,系有关王伯当支援攻雍丘之贾润甫部援兵的情报。王伯当率部出管城后,进兵甚速,其先锋已至管城。他将这军报放回原处,端起案上的热参汤,喝了口,背着手,在堂中转来转去踱步。
许敬宗窥视高延霸面色,见其时而向堂外无目的地看,时而仰脸咧嘴,知其必是有所思虑,便揣摩了下他的心思,趋前一步,低声进言,说道:“大将军,王伯当乃李密心腹爱将,其部精锐善战,他的援至,无疑将会使雍丘压力倍增。雍丘既然吃紧,大王虽严令不得浪战,然我军若能出其不意,袭击王伯当部侧翼,或可缓解雍丘压力,此亦是大功一件。”
高延霸怔了下,转脸看了看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司马却是心眼玲珑。”
正是被许敬宗猜中了他这会儿的念头。
许敬宗躬身叉手,赔笑说道:“忝为下属,自当尽心尽力,为大将军分忧。”
“俺确是正在寻思,大王檄令中的‘战机’所言,但你此议,不可行之。”
许敬宗虚心请教,问道:“敢问大将军,仆此陋见,何处不妥?”
高延霸至墙壁上挂着的地图前,找到了雍丘的位置,指了指,说道:“李密老奸巨猾,怎知他没在太康、雍丘间设伏?若其早有埋伏,我军若往,岂非自投罗网?再说,帮雍丘不一定非要袭扰王伯当,要是能打败孟让,李密自然会分兵来救,雍丘的压力也能减轻。”
“大将军明见,非仆所能及!大将军此虑甚是,确有这个可能。”许敬宗还真是没想到李密也许会“围城打援”,赶紧拍了几句高延霸的马屁,一边仍窥着他的神色,一边说道,“既然如此,王伯当侧翼,我军不必攻袭,便寻机进击孟让亦是。只是,近日斥候探报,孟让回到宛丘后,宛丘外魏军各营,连日俱在加固营防。其龟缩不出,战机何处寻得?”
高延霸瞅着地图,琢磨了会儿,暂也无计,说道:“战机、战机,带个‘机’字,就得有耐心才行。”便唤帐下吏,令道,“多遣斥候,往探宛丘魏军。给俺盯紧孟让的动向,一草一木的变化,都需报来!”
帐下吏领命而出,自去安排。
数日后,斥候回报:“禀大将军,宛丘城外魏军诸营,营垒的加固基本已经完工,各部贼兵闭营不出,戒备甚严,然小人等发现这几天有粮队频繁出入其营,看样子是在补充粮秣。”
“粮队?”
斥候答道:“回大将军,正是。每日都有粮队进出其粮营,少则粮车百余辆,多则四五百辆,且多於黎明及黄昏时分出入营门,路径固定,每次的护卫兵力不多,多为步卒,数百至千余不等。小人等探明,该粮道自宛丘西南而至管城,沿线地势平坦,无重兵把守。”
高延霸眼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孟让缺粮了?或是为持久与俺对峙做准备?此真天赐良机!”当下便有了决断,即召许敬宗和诸将来见。
诸人到后,高延霸将此最新的情报说与诸人知了,环顾诸人,说道:“孟让囤积粮秣,意欲与我军长久对峙,此却亦正我军奇袭之良机也!若断其粮道,必令其军心动摇,设诱得当的话,还可重施老子溃败李从简之旧计,诱其出营,而后伏兵歼之!诸君以为如何?”
众将闻言,纷纷应和。
只有许敬宗迟疑道:“大将军,孟让刚加固完防御,又突然补充粮秣,会不会有诈?”
“诈什么诈?”高延霸摆摆手,不以为然,说道,“他为何加固营防,还不就是因为这撮鸟被老子打得丧胆!他自守不暇,给他三个胆子,料这贼厮也没胆给老子耍诈。再说,纵是有诈,咱们小心点就是,先派游骑探路,再设伏以待,稳赚不赔!”
许敬宗还想再劝,见高延霸踌躇满志,智珠在握的自信模样,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李法行、任恶头等将摩拳擦掌,争相请战。
高延霸乃就令下:“点步骑四千,仍是老子亲率往袭。到了地界后,先以少数骑兵袭击粮队,声势要大,得手后便即后撤。孟让若遣兵来追,就引到设伏处,必令他重蹈李从简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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