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个家儿子孙子忙滴过日子十天半个月都不把她看一眼,还说人家侄儿子呢,现在人都认着一门子亲,说起来离了八丈远,没个啥事情,谁还专门来把她看一回呢。唉,女人家就活了个娘家势,你奶奶那是想人家娘家人了。谁来把她看呢?姊妹们殁得就剩下安口最小的那个姨娘了,也都几年了没听见音讯了。兄弟跟她一样裸连,出门还要后人操心。人家年轻人都务恋个人家的日子,谁还记得有她那么个娘呢!”
存生用鼻子呼了一口长气说:“唉!人就这么个,走一个老人疏远一门子亲,你看寨河姨夫姨娘没殁的时候,他奶奶一到正月里就喊叫我赶紧去看一趟。殁了三年一过啥气息都没有了。安口姨娘离得远人家们都不太来往,咱们也就撂背了,他们老一辈亲戚都走得没几个了。”
猫吖接过来说:“不来还好,一年正月里亲戚多得把人伺候忙呗了。进了你们王家门,就没见过哪一年正月里消消停停过几天年。我我破烦的不像啥,~老婆子还盼着过年。”
颜龙觉得猫吖说的话不中听,还没等存生说话他就开口说:“亲戚多了才有个过年的样子。就像我外奶家,我们三个小时候还有我娘娘家莉莉三个都爱去浪。晚上没地方睡挤炕垴疙瘩里都不想回家来。到我外奶家浪了才算把年过了。我外奶家亲戚比咱们还多,我岁舅母家正月里锅底一直都不离火”。燕燕接着颜龙的话说:“那能一样吗?那几年咱们碎的时候,外奶外爷当家做主能拿得住事呢。虽然碎舅母人也憨厚,对咱们也好,那人家肯定还是爱人家的娘家人胜过舅舅这边的亲戚。幸亏岁舅母娘家和爸爸还是亲戚,不然我估计吃人家一碗饭都难,是不是呀,妈!”燕燕故意泯着嘴试探猫吖的话,猫吖翻了个白眼笑道:“你们啥时候走我娘家还叫你们饿着肚子回来了?那你岁舅母虽然那么个马虎人,说实话也憨厚着呢,跟我们打一晚上麻将,早上我和你娘娘熬眼还想眯一阵子呢,你岁舅母护裙一围就进了灶房,一阵阵把饸饹面压好又喊着吃饭呢!这看就够意思的很了还要咋呢?你们两个故意给我给话着意思上我没把你奶奶的娘家人伺候好吗还是啥意思?你说句公道话!我到底伺候好了没有?”猫吖转头厉声地质问存生,存生赶紧手指着燕燕颜龙笑着说:“我把你两个和事头呀!看着我安稳了几天没挨批斗,你们心里屁风骚痒了嘛!”燕燕和颜龙相互看了一眼,燕燕捂着肚子笑着对颜龙说:“我肚子疼要上厕所,你去吗我请你上一个!”颜龙怼了一句“滚!”也跟着燕燕后头溜之大吉。
存生于是赔着笑脸把刚呡了一口的茶杯子递给猫吖说:“这茶美滴很现在喝上,赶紧喝一口。你看你啥,还跟个娃娃伙儿计较。还用我说你的好嘛!满架塬谁不知道卖菜的老王家老婆颇实能干,你那泼妇劲一上来没有几个人能招架得住。”不等猫吖咧着嘴“唉”一声准备对付存生,存生笑嘻嘻地话锋一转又说:“唉唉啥呢!我话还没说完呢。咱们两个说呢,咱们他奶奶比起熊渠他外爷外奶也就好滴很。不管亲戚路故,包括咱们老大家,他谁都不敢说三道四。这我心里记着就对了,难不成还要天天挂在嘴上说出来。加!抽个烟,这回新出来的这个兰州抽着美滴很!”存生说着递过去一根烟给猫吖,猫吖顺手接过来嘴上笑着骂了一句“唉,你求本事没有就光嘴上说滴好”。
正如人们预想的那样,大年三十中午,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随着清冷的风在空中盘旋打转,慢悠悠地落在院子里。晚间的时候,院子里已经铺上了一层手掌宽厚的薄雪。存生和颜龙两个扫完院子里,又出去扫大门外,扫帚划过水泥院子发出均匀的刮擦声。颜龙戴着存生早年间的军用棉帽子护耳朵,扫热了就把两边揭起来,黑色的绑带在两边随着身子摇晃。
按照猫吖家的惯例,每年三十晚上都会吃当天煮的肉骨头,猫吖今年煮了半个猪头,留下半个她准备等着玉兰一家回来再煮。即使锅底从早到晚火焰没有熄过,锅里白色的热气不住地顺着锅过窜出来,擦过得抹布放到案板上就被冻僵像一块被踩过的铁皮疙瘩。小锅里专门温着热水淘洗菜和抹布。燕燕站在案板前轮着两个刀咣咣咣地垛细饺子馅儿,就蜷缩在灶火仡佬里烧火添柴,剥葱剥蒜,腿脚在地上不住地蹦哒。猫吖要把正月里用得葱蒜姜等料头都备好,来了亲戚大部分都是下早就压好的机器面。
吃罢年夜饭,猫吖把厨房里收拾干净,还要把晚上两波子拜年人吃的喝酒菜都准备好,湾里的时候每年轮到他们家都快十二点了,今年搬到了塬上,外加上有几家搬到了城里过年,估计比往年早到。按照每年的拜年惯例,存柱先来到王家奶奶身边坐一会儿,弟兄两个一起出门去老十家聚集,然后从塬上开始逐家给王家门户里的老人拜年。随着大鼻子五爷的去世,门户里的老人就剩下五奶奶和王家奶奶了。存生他们一帮子年纪小的兄弟也相约着去门户里年长的老哥家坐坐叙叙旧喝喝酒。颜龙他们这一辈正是中坚力量,队伍庞大人数多,后面还跟着一群庄里的凑热闹的娃娃伙儿,在福祥和吉祥的带领下,大队人马穿梭在庄户里,鞭炮声和嬉闹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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