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260.大傩之礼（十三）
大傩之礼本就是四目牛角的方相神，带领十二只恶兽，与另外十二种恶鬼相互厮杀的巫蛊仪式。
这套礼仪，源于崇拜祖神，崇尚人祭的商朝。既不庄重，也不高雅，甚至带着些装神弄鬼的意思。其中的宗教思想，也颇为原始：“以恶制恶，以暴制暴。生生世世，相互厮杀。”
这与公羊学“九世可以复仇，虽百世犹报也”复仇思想，不谋而合。熟读五经四部书的巫女小姐，当然知道这套子子孙孙，不死不休的游戏玩法。只是巫女小姐虽然喜欢公羊学的大一统，但并不喜欢这种朴素的恩仇观。
是以她希望刘备能管一管如今这种无法收拾的混乱局面。
“文若，能把面具摘下来吗？”
刘备抓向巫女小姐的手。
“现在的你，说话好温柔，可我还是喜欢看你对惩罚我时的样子，那副斯文败类的样子。”
巫女小姐扭过脸，向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刘备的手指。
触感、温度、尺寸……刘备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在心上。
不行，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找侍中的。
虽然，那时候，我确实很享受惩罚侍中时的感觉。
但现在众目睽睽，可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文若，自从那天之后，你就一直躲着我，你其实也想回到我身边的，是不是？”
巫女小姐并没有回答，她把一切情绪都藏在面具下面。
她不断告诫自己，我可是有夫之妇。
“既然是有夫之妇，问心无愧，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征辟，你明知道，我对你一片真诚，绝不会做出败坏你名声的事情，就算你惩罚过我，但我也清楚，你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其实你根本不想惩罚我，是吗？”
刘备深情款款地看向巫女小姐，他以为这样就能把巫女小姐打动。
才不是呢。
荀文若不敢看刘备的眼睛。
她真怕刘备看出她乐在其中的样子。
若是被刘备看出了端倪。
到时候，玄德一定会以为她品德败坏吧。
那她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刘备身边？
月光下的校场，单对单的决斗。幽州第一游侠大战豫州第一豪侠。起初还能动作华丽地招来式往，一副公家千金，优雅得体的样子。打到最后，插眼踹裆，揪耳抓头，什么卑鄙的招数都用的出来，面子都不要了。
“袁本初，我公孙瓒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今天谁投降，谁就是谁的孙子，不死不休。”
“好啊，白珪小姐快人快语，我袁绍也舍命赔君子，以后谁比谁矮两头，就看今天这一架了。”
对于直来直去的汉朝人来说，拳头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如果拳头不能解决。那么讲道理多半也是不能解决的。
鏖战几日没有结果，那就打到山河破碎，不死不休。
绝没有轻易认输的道理。
“喂，公路，你看那边。”
曹操看到刘备和其他的女孩子待在一起，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并且招呼袁术一起去看。
“我才不看，你休要骗我，我一扭头，你肯定就会出手揍我。”
“我不揍你。”
“我不信，你这人向来奸诈得很，必定要骗我的。”
话虽这么说，但袁术还是扭头朝着刘备那边看了过去。
而当巫女小姐摘下面具，坐在刘备身边，有说有笑，一副郎才女貌的样子。
其他的巫女小姐才知道，自己被偷家了。
……
……
“你知道朕为什么选荀彧做刘备的跟班吗？”
朱雀阙，洛阳城最高的建筑。
大着肚子的帝姬刘宏。正跪坐在又大又软的床上，手里拿着水晶片做成的望远镜，放在眼睛上，望着嘉德殿那边的风景，和人聊天。
画家乐松每年都会向帝姬请旨，到朱雀阙最高层采风，然后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画下来，收集成册，希望能给后人留下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但事实上，除了那些带进坟墓里的随葬品，那些活人不愿下葬的精美器物，大多随着这座城市毁于战火成为随处可见的尘埃。
因此，很难说乐松这样做是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听到刘宏的问题，乐松稍作思考，腹中已经拟好了草稿。
“荀文若是个有底线的女人。”
“她虽然不喜欢自己的丈夫。”
“但她始终对婚姻保持忠诚。”
“即便是天下最漂亮的男人，她也能面不改色地欺负，只因为她的主君希望她这样做。”
“她是真正的大汉忠臣。”
乐松本打算这样说的。
若按照，她在鸿都门学。为天子门生传授技艺时的教案，或许还需要拿出详实的案例分析，为自己的结论，做一个补白。
可她明白有些话不能说得太过明白。
所谓伴君如伴虎。
伴虎是因为，她有随时能吃掉你的能力，而你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
人主面前。
有时需要装出一副所知有限的样子，才可让人主放心。
若是知道得太多，或者故意炫耀自己的才华。
甚至不小心说出一些人主不知道的东西。
人主便会猜忌，便会抵触，便会针对。
因此，乐松的答案是。
装作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满脸欢喜地高喊着：
“微臣愚钝，圣明无过陛下，请陛下明示。”
如果此时刘宏看出她在藏拙，那就要装出一副更加愚蠢的样子，让刘宏认为自己智力不过如此，同时也要把自己擅长工笔画的优点凸显出来，让刘宏放心把宫廷绘画之类的琐事交到她的手里，也算保住了自己的饭碗。
如果刘宏没有看出她在藏拙，那么这一桩就算揭过。自己只是一个胸无大志，刚好被皇帝瞧中，用来制衡士族豪门的寒门画家而已。三四十岁已经爬到了事业的中坚层，也该知足了。往上爬就要被宦官按死，往下走就要被士族踩死，都是死路一条。
只有侍中祭酒，奉车都尉这个位置才算刚刚好。
要想持禄保位，那就两边都讨好，两边都不得罪。
只要两边都能从自己这里要到好处，相互之间利益交换，位置自然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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