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裴之,她直接那么硬刚,当然是蠢。
然而此时此刻,她虽然红着眼睛抱腿坐在小木凳上,腿上都是伤,看上去可怜巴巴地,实际上心里却美滋滋。她是真心那么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愚蠢和冒进,她怎么会这么巧合地遇上裴之,还有,更重要的,再遇老林呢?
老林没法再看她,转头从烟盒里抽了支烟,抬起打火机。
林朝夕重重咳了一声,老林像根本没听见,眼皮微垂,将烟点燃。
“师父,抽烟不好,我还是小学生,不能在小学生面前抽烟。”林朝夕指了指自己,一板一眼地说。
她其实知道老林会抽烟,不过记忆中,她也只有一次看见老林抽烟。好像是某个晚上,家里爆发争吵,她听见摔门声,睡眼惺忪爬起来。老林坐在院子里看天,指尖夹着不知道哪来的烟,星空下,老林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时,老林的眼神也和现在一样,淡漠冷酷,绝情灭性,快飞升一样。却在看到她的瞬间,把烟头按灭。
然而后来,无论她怎么问,当时的老林从不肯说出了什么事情,那么现在的老林更不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吐露心声。
她凝望老林,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非常担忧。
“师父,你为什么在公园工作。”她试探着问道。
“因为穷。”
“……”
“你家里人呢?”她又问。
然而老林就慢慢抽完一支烟,时钟划过五点半,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灭了烟,径自走出门卫室。
老林回头看她,哭丧着脸,非常绝望:“算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不跟着我?”
“不行。”
“你到底想怎样!”
下课后,她先回福利院吃午饭,然后借口要去书店看参考书,又溜出来。不过当她走到路口时,还是犹豫了下,走了反方向,想去专诸巷再看看老林。
她想的是,反正周末,大部分上班族应该休假,如果老林还住那,那堵到老林概率很大。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经过学校附近小公园的时候,她被一道眼熟身影拖住脚步,走不了了。
当时公园一颗香樟树下围了不少人,首先吸引林朝夕注意的是叫卖声:“我这份材料是国家奥数竞赛选手人手一份的,绝对机密……”
然后她看到她的傲娇同桌陆志浩小朋友背着小书包站在人群最外,踮着脚,打开他的小青蛙钱包,像在数钱。
林朝夕快走两步,拍了拍他左边肩膀,凑到右边问:“在干嘛呢?”
小陆同学脸上的肉猛颤,吓了一大跳:“你神经病啊。”
“嘘!”林朝夕把食指放唇上示意小陆同学小声点,然后悄悄问道,“怎~么~啦?”
小陆同学眼神发虚,他瞥了眼树下正在叫卖的青年人,说:“不管你事,快走快走。”
林朝夕踮起脚,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戴金边眼镜的男人。
男人的额发尽数梳至耳后,用发胶固定,并穿西装,整个人看上去油光发亮,很引人注目。而在男人香樟树干上钉着块小黑板,黑板上写有几道数学题。旁边还有个大旗帜,上书“心算王”三字,字体比“陈大炎烤鱿鱼”还飒爽。
学校刚放学不久,家长们接到刚念完兴趣班的孩子们,很多人都在看。以老人为主,他们被传授“心算法”的男人唬的一愣一愣,时而看看自己的孙子孙女,时而又看看正在叫卖的那位,眼神像要准备掏钱。
林朝夕心下了然。
在互联网发达的后来,这种骗局也骗了不少家长。最着名的莫过于电视购物卖的“周根项速算”,1380元一套速算法。再往前,□□十年代的时候,史丰收速算也风靡过很长一阵,号称能开发大脑,利用的不过是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朴素心愿,虚拟一条在数学之路上的捷径,令家长们趋之若鹜。
其实,哪有捷径啊。
“上次有位家长回来感谢我,说他买了我的书给儿子学,儿子后来拿了晋杯奥赛的金牌,非要给我塞钱,你们知道他干嘛给我塞钱吗?”油光水滑的男人拖长调子,一丝亮光从镜片上滑过。
“他说要买断我这个方法,就是给我一大笔钱,我以后都不能卖我的算法了,这样他儿子以后就没有竞争对手……”
“太坏了。”
“这种人太坏了。”
旁听的爷爷奶奶们纷纷嚷了起来,也不知是否还有“心算王”先生雇来的托。
心算王说:“但我没答应,我也觉得这种人居心不良,我的心算法,是要造福更多学生的。钱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有太多钱了,我希望更多的孩子好好学数学。所以我的定价非常低,100块,一套100块。”
说罢,他举起一本小册子,铜版纸封面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在他右手边有个女人收钱,收一张钞票给一本“秘籍”。已经有老人开始交钱了,小胖子陆志浩同学咽了口口水,攒紧钞票,盯着那本“心算王秘籍”,像在做着什么最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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