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景色只在他掌间凝成这一点,果断地跳跃而出,纠缠碰撞,环绕如阴阳鱼,落向天边。
‘再不干预…恐怕要有大麻烦!’
他心绪不宁,搭在案台上的手不断演算着,可点点细微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苍老悲泣,让他古井无波、如同铁石般的心绪微微一动…
镜面上的景色不断波动,终于浮现出香火环绕的肃穆祠堂、以及祠堂前那跪坐着、枯瘦得不成样子的老人。
‘李玄宣…’
他的双目微微阖起,这位几乎陪伴他来到此界一直到今日步步杀机局面的老人,终于生机将近,慢慢走向了他生命的尽头。
可老人仍然不甘喘息着,细细地追问着未来。
陆江仙叹了口气,垂眉闭目。
……
大雪满天。
湖面上的冰已经凝结实了,大殿之中却放了金灿灿的火盆,生了火,烧的殿间闷热,外界的熙熙攘攘之声已经很淡,显得格外寂静。
他倚在大殿之上,咳了两口血,抚了抚胸口,依旧四肢冰冷,外头的人却听得很清楚,匆匆上前来,乃是一位面色沉厚的中年人,低声道:
“遂宁…可好些了。”
男人摇头,反问道:
“北方可有消息?”
中年人叹了口气,低声道:
“正得了消息,神腑多日不开,燕帝亲自前来,诸摩诃林立如云,良鞠师神通圆满,又驱赶了十万民众为护城河…与燕门的代王互为倚仗,魏王有意班师…”
李遂宁抬起头来,目光黯淡,道:
“是我等不识他面目,以至于有东陵之乱,我…愧疚极了!”
中年人道:
“此言差矣,魏王当年东征,所过之处无一不拜服,即便如此,也不曾完全信他,请了大宋那位前大将军杨锐仪督看,安知良鞠师竟然有杀族救国之心…”
李遂还眉头一低,终究不愿意再提这件事,而是掐起指来度算,顷刻道:
“既然如此,按着神通往来的速度,魏王的大事,就在数日前后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苦涩,看向身边的中年人,轻声道:
“谯真人,你为昭景真人弟子,成道已有些时日,多年以来跟随诸位真人左右,勤勤恳恳,北方大事既备,我也…应指一条明路给你。”
眼前的真人赫然是李曦明的弟子谯岳!
听了他的话,谯岳连忙起身,神色大变,低声道:
“明阳将登…这是何故!”
李遂宁沉默摇头,好一阵才道:
“当年…你求娶玉酉道人,老真人并未同意,一是谷烟大乱,大漠血色,庄氏举族而没,玉酉道人从此断发绝俗,一心求道,二来…却是老真人自己的念想,是给你留后路,才选了豫阳陈氏…你不记恨,是最好的…”
谯岳怔在原地,见着这银袍男子低低地道:
“如今,正好…”
他从袖中取出信来,似乎已经准备多时了,交到谯岳手中,道:
“这是真人临走前的亲笔信,请你去陈氏避一避。”
谯岳听着羞愧,低头道:
“师尊往北,我逗留湖间,一定是愧疚至极,怎敢再一度偷生!”
李遂宁叹道:
“谯氏系你一人,惦兆在阵中闭关,岂能以一时意气随心!”
李遂宁别的不提,只唯独提这一条,便让谯岳哑然,他数次张口,却听着李遂宁道:
“虞真人与我李氏有亲,已经守住了西方,此刻正是走时,休得作儿女私情姿态!”
谯岳低下头来,一路退到了殿外,泣不成声,重新对着这大湖磕了头,终究驾风远去,李遂宁这才抬起头,幽幽地盯着天边。
“也应当到了…”
终于,在他的注视之中,一点点闪烁的金色终于跳动在了远方,带着风雨般的色彩不断逼近,让着这银袍男子笑起来,且笑且咳,道:
“来人!”
殿间脚步声正急,听着应答声,蒲心琊急切入内,满目担忧,李遂宁道:
“贵客前来,请绛宗族叔亲自去迎。”
蒲心琊应答了,匆匆而下,这声音便渐淡,李遂宁仰面等着,终于听到那回荡于殿间的平淡声音:
“劳烦家主亲迎…”
“真人言重!”
李绛宗的声音熟悉,掺杂着慌乱与惶恐,那脚步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那人笑道:
“你是…”
“小人李绛宗…竟污真人尊耳!”
李遂宁直起身来,那双瞳孔静静地盯着投射在窗沿的影子,那人的身姿颇为挺拔,声音却比先前低沉了:
“不…我知道你。”
细微的吱呀声中,那光彩闪烁的殿门被推开了,来人剑眉星目,宽脸厚肩,黄白色的道袍在风中微微浮动,侧向李绛宗的脸转向正面来,跨越过大殿中的空间,凝视着上方的人。
他的眼神有了一瞬的波动,口中的话语没有半点迟钝,缓缓吐露:
“李绛宗…你是伯脉的,李玄宣的后人…我知道你,你们每一个人名字,我都听过。”
他的目光收回了,很自然地在大殿中回看,一步步走向高处,声音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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