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他们会给土地爷、灶君、财神、门神都上好香,挨个磕了头。再穷的人家晌午都得吃一顿饺子,便是买不起肉,野菜馅的也得吃一顿。做完这些就会在麦场里点起稻秸杆,火烧得红通通的,能把整个黑夜都照得火红一片。家家户户都敲锣打鼓吹唢呐,围着篝火堆跳舞,这叫闹秧歌。”
“到了晚上跟咱们京中一样,也是要守岁的,小辈不能睡得早了,而要为家中的长辈攒福寿。守岁守得越久,家中的长辈能攒到的福寿就越多。到了子时正鞭炮齐鸣,这时候还要再吃一顿饺子,吃得饱饱的再去睡,新的一年才不会饿到肚子。”
江俨语气平板,却耐不住这民间风俗都是俩人没有听过的,所以这唯二的听众都听得津津有味,十分给面子。公主听得入迷,皓儿也听得眼睛亮晶晶的,连锅子里的肉片煮老了都没有去在意。
这些事都是他们没有听过的,宫里自不用说,徐家久居京城,平头百姓的过年习俗也丢得差不多了,这些风俗往年都没有听人说起过。
江俨又道:“这守岁的习俗不尽相同,像苏州,到了子时正的时候,寒山寺会传来恢弘的钟声,听到这钟响就意味着新的一年开始了。所谓‘姑苏城外寒山寺’,说的就是这钟声。”
话音刚落,就又被皓儿打断,小孩控诉道:“鱼叔叔你跟娘亲讲得不一样,娘亲说《枫桥夜泊》这首诗,是诗人张继在唐朝天宝一十五年的秋天写的,那时候不是除夕呀!”
江俨抬头看向容婉玗,见公主点了点头,公主自小熟读诗书,这是一定没错的。江俨想也没想,低下头斩钉截铁地对小世子说:“公主说得对,是属下讲错了。”
皓儿却听得来了兴致,自打他入了蒙学的这两年来,每天每时每刻都听人耳提面命的,经常有人告诉他“怎样怎样是对的”“应该怎样怎样做”,虽然知道长辈说的话是为了自己好的,可听得多了,总会觉得枯燥烦闷。
难得出来江俨这么一个人,讲的故事中有不少漏洞,皓儿自然很感兴趣。比听太傅讲学还要认真,誓要把江俨话中的每个小错误都捉出来。
江俨后面又讲了几个故事,都是以前给公主讲过的,皓儿小的时候公主又讲给了皓儿当启蒙故事听。但凡听到和娘亲讲过的不一样,皓儿总是会兴致勃勃地打断:“鱼叔叔你讲错啦!”“鱼叔叔你又讲错啦!”
江俨一点都不固执己见,完全随机应变,听小世子的话把这几个故事改得面目全非。
公主简直不忍卒听,心中窘得要命,索性一心一意吃热锅子了。难得没有红素在身边监督,她尝了尝红锅里的,觉得也不是很辣,一人倒吃了不少。
等到江俨发觉的时候,公主已经小小吃撑了,平素总会显得苍白的脸上红红的,嘴唇也红艳艳的,辣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口喝了好几口水,可温水一点都不解辣,舌头麻得直嘶气。
江俨被公主泪眼朦胧脸颊飘红的样子看得一愣,忙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往里面倒了些醋,轻轻晃了晃就融开了,把这杯醋水递给了公主。
容婉玗憋着气喝下去,酸得差点一口吐出来,她从小不喜食酸,含着这口醋不知道如何是好,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更难,可怜兮兮地看着江俨。
江俨不着痕迹地抚了下唇,愣是把憋得肚子疼的笑意憋了回去,严肃道:“酸能解辣,公主尽量喝下去。”
容婉玗摁着嗓子硬是灌了一杯醋水下去,说来也怪,嘴里的酸味还在,刚才那难以忍受的辣味却很快消散了。
她有点微窘,觉得刚才那辣意又不知怎的飘到了脸上,脸上觉得更烫,估计是这火锅的热气熏的。如此想着,只好消无声息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离热锅远了些。
乍一抬头,这才发现江俨在笑,唇角微微翘起,僵着脸时如刀劈斧削一般的冷硬弧度都柔和了下来,眼神看起来温柔极了。
容婉玗心尖微微一颤,忙撇开了眼不敢去看。
江俨眼神一暗,如昙花一现般的微微笑意定在脸上,心头微涩,只眨眼的功夫就重新敛了神色。
“娘!娘!娘!娘!娘!”皓儿一叠声叫了好几次,吐着舌头直呼气,他不小心吃到一个半生的辣椒,把自己也吃辣了,醋瓶子盖了又开,又是好一通忙活。
吃罢饭,皓儿先离开了——这两天各宫都要自己做灯笼,等到除夕夜里的时候把各式各样的灯笼都挂在御花园里,比比哪个宫做得最好,能博了彩头,这是历年来的习俗,也是宫里为数不多的娱乐。
所以这几天皓儿一有空就跟在手巧的太监仆妇后头,兴致勃勃地跟着他们学扎灯笼。
容婉玗已经吃饱了,江俨怕她等得急匆匆用了些,只吃了个五分饱的样子,就要放下筷子起身了。
容婉玗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江俨面前:“你慢慢吃,不急的。”
江俨看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总归想不着说什么好,只好重新拿起筷子慢腾腾地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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